女人与狗_第一章别离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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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别离 (第4/7页)


    蟹汛没剩下几天了,蟹捕完后该捕鲽鱼了。听说十一月起还有个明太鱼汛,不管哪个渔汛,都得到离海岸三——十二海里的海面上去作业。目前虽然还能凑合着混,可他不相信进入十一月后自己还吃得消坏天气连绵的北海洋面上的作业船。一摇晃他就晕船,而且五吨小渔轮晃起来简直连站也站不住。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他就只好蜷缩着躺在角落里。对此雇主倒也没说什么,甚至还流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

    在海面上少干的活永山总是在归港后补上。他打扫船舱,干其它的杂活。他是自己要求船主让它不拿报酬在船上干活的。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干的这么点活儿有资格拿工钱。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给渔夫们添麻烦。它觉得能在小屋里住着,吃上一口饭实在太不容易了。

    他想,该是离开这个边境小村的时候了。

    格罗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永山一边做饭一边想着格罗的境遇。北海道的狗是不可能有东京的脖圈的。格罗一定是由于什么原因被主人带到北海道来,后来便被他的主人抛弃或者是和主人失散了。很可能是失散的,因为如果它的主人有心抛弃它,肯定会把记有登记号码的脖圈摘掉。

    他设想不出它是在什么地方和主人失散的,但绝对不可能是在眼下的厚岸湾,而是在更远的地方。例如知床一带或者网走、纹别一带。动物都有着归巢本能,听说狗在这方面的本领特别强。即使蒙住它的眼睛兜上一阵圈子后把它带到很远的地方,它只要就地兜上二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便能辨别出自己家的方位,然后凭着归巢本能踏上归途的旅程。

    从格罗瘦弱的样子上就可以知道它是从遥远的地方流狼到这里来的,它很可能是有一顿没一顿地南下而来的。格罗这是在回东京。

    真可谓是一种劲烈的本能。

    他把自己和格罗作了一番比较。

    他并不无家可归。他的家在东京世田谷边上,家里有妻子,也有孩子。离开东京的两个月前,永山是通产省的一名官儿,官儿还真不算小——通产省科长(掌管全日本的武器进出口之要职)。

    但是永山必须抛弃这一切,因为周围已布满了死亡的阴影。说起来这是一种对人生的逃避。他就是为找一个偏僻的藏身之所才跑到这个厚岸湾上的寒村里来的。

    他和格罗正好相反。格罗有该回去的故乡,但光凭它自身的力量几乎是回不到东京的,因为它无法渡海。即使能过海,格罗一直跑到函馆吗?格罗也许清楚它的故乡在烟云万里的远方,并且也清楚前面有许多艰难险阻在等着它。可是,它还是踏上了自己的旅途。

    可自己呢?由于害怕,一直在彷徨。

    ——应该回东京去。

    永山看出了自己和格罗在魄力上的距离。如果回到东京,固然很有可能遭到被伪装成事故的暗杀,但是这种继续流狼,甚至很可能死在亡命途中的生活,难道是一个真正的人所应该过的吗?

    格罗站起来钻过门洞的布帘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饭做好了,永山去喊格罗。格罗正蹲坐在白流狼飞溅的海滩上看着大海。永山站在它的旁边。格罗紧闭着嘴看着海面,远处的海面上有几只信天翁在飞翔。

    永山在格罗旁边坐了下来。

    海面阴沉沉的。越靠近冬季,海面越黑,天空低低的,铁灰色越发显得沉重。

    能听到海狼翻卷的声音,一种轻微的海的咆哮。永山抱着胳膊听着潮声,忽然,他闻到了海潮的气味,那是从他的衣服上发出来的。衣服吸饱了水气、很重,散发着一股混杂着鱼、机油和海水味的复杂的气味。贴着衣服的皮肤像是不胜孤寂似地冰凉冰凉。

    “格罗,”永山开口说道“我们一起回东京吧…”

    格罗不解人话,它发现永山对他说话,只微微摇了摇尾巴,视线仍然投在海面上。永山想,格罗一定凭本能知道不渡过这片大海是回不到东京的。

    永山几乎一文不名,他来到这个穷村时,带出来的钱差不多已经花光了。即使带着格罗离开这里,也甭想利用公共汽车之类的交通工具。,他们只能一路赚钱糊口,野营露宿地赶往函馆。他们必须沿着太平洋经钏路、襟裳岬、日高、苫小牧、室兰跋涉六百公里。

    看来此行是艰苦的。

    永山准备向艰难挑战。他虽然不知道格罗是从哪里出发的,但它是朝着故乡一路南下来到这个穷村的。如果自己留在这里,格罗等体力恢复以后仍然会为乡思所驱继续前进。他和格罗虽然只有四天的交情,可在这短短的四天里永山觉得似乎从它身上知道了自己应该怎样去对待人生。看来,如果自己能下带着格罗踏上艰辛而又漫长的旅程这个决心,未来仍然是美好的。

    4

    十月十九日,永山雄吉带着格罗离开了去来牛。这是和格罗相遇后的第七天。

    他们一早就离开了海边的小屋,海面上晨霭弥漫。雾霭中,大海在咆哮。

    他们在雾霭中穿行,离开了寒村所在的半岛。

    永山口袋里有一万元钱,是捕蟹船的船主作为饯行送给他的。永山决定路上无论如何也不动用这一万元,必须把从函馆到青森的船票钱留好。虽然他们这一人一狗的船票将花去多少还不知道,但诸如生病、受伤等意外开支也是必须考虑进去的。

    格罗走在前面,它的体力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它好像只是把永山看作是朋友,还没有认他为新主人。它没有露出对主人应有的亲近感。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格罗在归巢本能的驱使下正向东京进发,如果它认了永山为新主人,那它也就不能不打消南下的意志了。

    他们是一对志同道合的旅伴。

    他们互相依靠,永山从格罗身上找到了精神支柱。若不是和格罗相遇,他是没有踏着这条荒凉的海岸线回家的勇气的。格罗虽然只是一条普通的狗,可对于永山来说它却是一个不可缺少的指路者。

    格罗可说也同样少不了永山。它虽然能凭着本能辨别方向,但它是无法选定直线取道函馆的路线的,而且更不知道还得在函馆坐船渡海。纵然它还记得曾和主人渡海到函馆之事,它要到函馆也还得花几十天甚至几个月的时间,它迷路走到厚岸湾半岛突端的事就是一个证明。

    那天,他们走到了钏路前面的饭时。那地方离去来牛二十来公里,饭时也是个海边上的穷村。

    离开去来牛时永山用毛毯缝了个睡袋。他在海边上一所小土屋的背风处露宿,格罗睡在他旁边。

    第二天一早,他们又动身了。

    上午他们穿过了钏路,从钏路到东京有班船,可这对他们来说却只能是镜中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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