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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原 (第4/5页)

    “是吗。”

    “嗯。”“那以后去看一看。”

    栗原一直送我到医院大门前。两侧种了对称的松柏,她在胳膊下夹着讲义,站起来后显出身上穿着长长的冬衣,一直罩过膝盖。

    我沿着医院前的坡路往下骑。车轮胎碰到不平的突起时跳得厉害。转过弯后能看见远处的平地。冬季的稻田一层层淡黄色。

    ——那以后去看一看。

    ——以后一起去看一看。

    我想我的确是喜欢着栗原的。

    什么时候,哪里,怎样——这些都说不清楚地喜欢着。小孩子们喜欢糖果,夏天到了的话理当去海边,比起足球对棒球更有兴趣…也都是简单真实又无需理由的喜欢。

    但是我喜欢栗原这件事,又在它们之上,我无法说清的地方,像手腕旁的脉搏,一直持续地跳动,微弱却明晰。

    七

    在修学旅行出发前夕我还见过一次栗原。地点却不是在医院了。晚上我从家里出来为了替母亲去送份礼品给长期照顾她的朋友。很冷的夜晚,出门时兜了围巾和口罩但手套却忘记了。回来的时候感觉手指僵得发麻。而当我骑到书店边,却突然看见了栗原:

    “欸?!”我抓了刹车。

    栗原发现了我“啊,晚上好。”

    “…什么晚上好,你出院了?”我把口罩拉过下巴。

    “还没有,出来转转,买点东西。”

    “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栗原说,脸色或许是因为寒冷,但确实显得红润了许多。

    因为坚持要骑车送她回去,所以陪着栗原从书店到商店街一路走了走。她买了一本书,但是已经用牛皮纸包上了所以也不太清楚那是什么。还有一些笔和几袋冲泡饮料。我推着自行车等在店门外,又害怕被同班或认识的人撞见惹来尴尬,把口罩重新拉了回去又揽好围巾。

    最后从便利店里出来的栗原拆开一个塑料包装,将一片暖手宝类的东西用力搓了几下后塞进我的口袋里。

    “给。”

    “…你自己不用?”

    “我不太习惯这个东西。”

    “谢谢…”我腾出右手插进口袋。

    “不客气。”栗原笑笑。

    “明天就走吧?”

    “嗯。”“大后天回来?”

    “不,四天三夜。”

    “好长啊。”

    “是满长的。”

    “要好好玩喔。”

    “你还管这些哪…”已经走到商店街尽头“回去么。”

    “嗯…要不再走一会儿吧。”

    “好…可以啊。”

    往医院去的路在夜晚显得安静,罕有人影。灯火在远处,只有偶尔的汽车在一旁驶过,它们带来巨大的光亮和声音。

    我把栗原往里侧让着“很危险啊。”

    “是呀。”

    “…不上来吗?”我犹豫地问,指指车后座。

    “再走会儿好了。”

    “嗯…”“晚上很冷啊。”

    “最近有寒流。”

    “但一直不下雪呢。”

    “下雪了以后骑车很不方便。”

    “这倒是呢…不过,下雪还是很漂亮吧。”栗原笑着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从声音中感觉到。

    “旅行回来,给你带礼物吧。”我努力地说,把原先拖缀在句子末尾的省略号咬断了。

    “是吗?”栗原停住脚说“谢谢。”过了一会儿又继续着“桐山很体贴呀。”

    “…乱说什么。只不过随便买点儿当地的纪念品…反正我父母也要求了一堆,还有邻居家的小鬼头什么…”鼻子嘴巴闷在口罩里呼出湿重的热气,一直熏到眼睛下都发了烫。

    “那我要刚出炉的芝士蛋糕!”

    “没有纪念品带这种的吧!”

    到下一个路口时,却已经能看见医院的灯光了。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和栗原已经把一路都走了下来。

    “不过真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

    栗原转过来背着光站“那么…再见…”

    “嗯…回见。”我跨上车。

    这个时候她又一次喊住了我:“等等…”

    我从踏板上放下脚:“怎么?”

    走上一步后,栗原伸手将我的口罩拉过下巴。

    大概两三秒的时间,她对视着我。然后才把口罩又戴回了原样。

    “…怎么了…?”

    “想要记住桐山你的样子…想再看一看…现在好了,”她简单地说“拜拜。”

    “…拜。”

    八

    “拜拜。桐山。”

    “拜。”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栗原。那才是最后一次。

    几年后读到的一本书里说,其实国内每年都有超过三万人选择自杀。当中最常用的方式是跳楼,其次是上吊和服药。

    我在大学的图书馆里发现了这本关于自杀的书,尽管出版日期为八年前,可保存在这里的第六印次的最新版,并且从外观来看,已经有相当多的人曾经借阅过它。

    对每一则自杀方式的介绍后面,都会附上案例,其中有因为事业失败而几次刺伤自己的身体,最后在意识模糊中拖着破烂的躯干爬上高楼的公司社长,也包括因为受同学欺负在第一次自杀失败后第二次跳下房顶的女生,落地时的撞击力将地面上的水井盖砸成了两半。

    因为无法继续活下去,所以选择了死亡,是关于这样一些人的一本书。

    书中记载了一则故事,决心离开人世的父亲在临走前给家里打去电话告别,焦虑的妻子让孩子在电话中询问爸爸现在在哪里,让孩子挽留他的爸爸不要去。尽管如此,结果仍然没有改变,父亲哭泣着挂断了孩子的电话。

    我想起了栗原。

    据说是在修学旅行结束的前一晚,栗原离开了医院,所以当我回来后只听到她失踪的消息。然而加入搜索的队伍不到几小时,我就接到电话说遗体已经被人们从河中找到了。她在下游几公里的地方,但是找到了。

    老师在电话那头说:“桐山…你可以回来了…”

    我挂了电话。挪着腿走下天桥,从旁边的草丛里扶起倒在那里的自行车。摔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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