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格群岛_第十四章改变命运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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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改变命运 (第4/6页)

下割开的孔里。他真是精疲力竭了!他那满是伤痕的双手已经不听使唤!为了讲一个小笑话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呀!他不等到达车站,就在行驶中小心翼翼地钻到孔下,双脚放在一个套环里(朝着车尾),肩膀放在另一个里。火车行驶着,逃犯悬挂着,摇晃着。火车走的速度放慢了,他便下了决心,松开双脚,脚拖在地上,把他整个拉了下来。玩命的马戏团节目——但电报可能赶上火车,他们可能搜索车厢,因为这时营区里一定发现他失踪了。不要弯身,不要撅起,他紧贴着枕木。他闭上了眼睛,准备丧命。最后几节车厢加速拍击着驶过去了——突然出现了一片可喜可亲的寂静。逃犯睁开眼睛,翻过身来:只见驶去的火车闪着红色尾灯!自由!

    可是这还并没有得救。自由倒是自由了,但既没有证件,也没有钞票,身上穿的是劳改营的破烂衣服,他还是注定要完蛋。浑身浮肿,衣衫褴褛,他勉强挣扎到了车站,在那里他混进列宁格勒开来的一列车人里:撤退出来的半死不活的人被搀扶出来,在车站上给热的饭菜吃。但是这也可能还救不了他——如果不是他在车里找到了一个垂死的旧友,拿走了他的证件,而朋友过去的种种情况他是知道的。他们大家被运送到了萨拉托夫附近,于是有好几年,直到战后年代,他就生活在那里,在一个养禽场干活。后来他非常想念女儿,便出发去寻找她。他在纳尔契克、在阿尔马维尔都找过她,终于在乌日戈罗德找到了她。在这段时间里,女儿已经嫁给一个边防军人。她认为父亲已经平安归天,所以现在怀着又恐惧又厌恶的心情听他讲述。她虽然已经完全笃守公民资职,但还是保留了亲属观念的可耻残余,所以没有检举父亲,只是把他赶出了大门。老人再也没有什么亲人了,他从一个城市流狼到另一个城市,过着毫无意义的生活。他成了一个吸毒者,在巴库他吸足了某种阿纳沙“被急救车收进医院,在昏迷中说出了自己的真姓名,清醒过来又说那平常使用的假姓名。医院是我们的苏维埃医院,它不查明身份是不能进行治疗的,于是就叫来了国家安全部门的一个同志——这样,在一九五二年,逃跑后过了十年,老头儿又得到了二十五年(这就给了他幸运的机会在监室中讲述自己的经历,因而现在才能流芳百世)。

    有时,成功的逃犯嗣后的生活比逃跑本身更有戏剧色彩。本书中不止一次提到的谢尔盖-安德列耶维奇-切博塔廖夫也许可以说是这种情形。从一九一四年起他就是中东铁路的职员,从一九一七年二月起——布尔什维克党的党员。在一九二九年中东铁路冲突时期,他被关在中国的监牢里,一九三一年带着妻子叶连娜-普罗科菲耶芙娜和两个儿子根纳季与维克托回到了祖国。在这里一切都按祖国的方式进行:过了几天以后,他本人遭到了逮捕,妻子发了疯,两个儿子被送进了不同的保育院,并违反本人意愿给了他们别人的父名与姓,虽然他们清楚记得自己的父名与姓,并进行了抵抗。国家政治保卫总局远东三人小组(又是一个三人小组!)由于缺乏经验起初只给了切博塔廖夫三年,但很快他又被抓起来,受了刑讯,并改判十年徒刑,同时剥夺通讯权利(因为现在他有什么可写的?),甚至在革命节日还得特别加强看押。这种加重判决却出乎意外地帮了他的忙。从一九三四年起他关在卡尔拉格,修筑通往莫英蒂的公路。一九三六年的五一节期间他被关进那里的惩戒隔离所。一个自由人阿夫托诺姆-瓦西里耶维奇-丘乎也被投进那里共和他们受到同样待遇。不知他是喝醉了酒还是清醒的,但切博塔廖夫得以偷了他的由村苏维埃发给的有效期为三个月的证件。已经是五月八日了,切博塔廖夫离开了莫英蒂劳改点,全身穿着外面人穿的衣服,身上一块劳改营的破布也没有,口袋里装着两个半公升容量的酒瓶,像酒鬼们经常随身带着的那样,只是里面装的并不是伏特加,而是水。先是遇到一块盐土草原。他曾两次落入了去修筑铁路的哈萨克人手中,他稍懂一点哈萨克语“利用他们的宗教感情,就把我放了。”在巴尔哈什西部边区,他被卡尔拉格的行动站扣留住了。他们收了他的证件,盘问关于本人和亲属的种种情况,假丘平凭记忆都作了确切的回答。这时又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情(不发生意外事情大概就会被抓住)——土屋里进来了一个行动组的头头,丘平赶在他前头说;“啊!尼古拉,你好,认得吗?”(算盘打在瞬时性和脸上的皱纹上面,这是一场视力记忆的竞赛:我倒是认出来了,但如果你也认出来,那我就完蛋!)“不,认不得。”“哪能这样I我们一起坐过火车呀!你叫纳依琼诺夫,你还讲过,怎样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车站上遇见了奥莉亚——正好又在一间包房里,后来就结了婚。”一切属实。纳依琼诺夫不知所借了;点上根烟抽了起来,然后就放了他。(啊,蓝箍帽呀!难怪要教育你们少说话!你们不应当有普通人开诚布公的毛病。讲是讲过的,但不是在车厢里,而是一年前在卡尔拉格的苗圃派出点出于一时糊涂讲给犯人们听的,可是却没有记住所有听你讲的那些人的嘴脸。在车厢里大概也是喜欢讲讲的,而且不只在一趟车上,火车上的事情嘛!一而切博塔廖夫的大胆赌注也就押在这一点上!)丘平兴高采烈,继续向前,经过一个湖泊往南,经由大道朝楚河车站的方向走去。他多半是夜行,每遇汽车的前灯照来,就闪到旁过的芦苇中,白天就躺在芦苇里(那里是一片芦苇丛)。遇到的行动人员少起来了,那个时候群岛癌细胞还没有扩散到这些地方。他随身带着面包和糖,他放慢着吃,有五昼夜的路程完全没有水喝。他走了两百公里光景,到了站上,就坐车走了。

    这样,就开始了自由的,不,是困兽生活的年代,因为他不敢冒险好好安顿并久留在一个地方。在那一年,过了几个月以后,他在伏龙艺市花园里遇见了自己的一个劳改营教父!但那是一晃而过的事,到处是欢乐、音乐、姑娘,教父没有来得及认出他来。他不得不扔下已经找到的工作(会计主任作了盘问并猜到了他紧急辞职的原因——但他自己也是个索洛维茨老犯人),另奔他处。起初,切博塔廖夫不敢冒险地去寻找家属,后来想出了个办法。他往乌法给一个表妹写了封信探问:列娜与孩子们在什么地方?这是谁给你写的信,你自己猜吧!但暂时不要通知她。复信地址是一个什么季拉布拉克车站,丘平收。表妹给了回信:孩子们已经失落,妻子在诺沃西比尔斯克。这样,切博塔廖夫就托她到诺沃西比尔斯克去一趟,必须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告诉他的妻子说他已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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