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格群岛_第九章杂役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九章杂役 (第3/12页)

他能同时信他们的小兄弟也施肥了奴隶劳动.是不会以此夸口的。伊万-杰尼索维奇面前可没有进办公室工作的这条出路!我们该怎样对待小兄弟?是不是可以容许小兄弟靠奴隶劳动去苟延残喘?(为什么不行?在集体农庄里我们不是早就容许他这样了吗!是我们亲自把他安排到那里去的!)既然这可以容许,是不是也可以容许他在这种劳动中找到一点乐趣,哪怕偶然一会儿零个把钟头,歇工之前,砖砌得顺手的时候,行吗?我们在劳改营里握着笔杆在纸上划拉的时候,用鸭嘴笔在绘图纸上勾出一根根黑线条的时候,不是也得到一些愉快的感觉吗?如果伊万-杰尼索维奇B白夜夜只是咒骂自己的劳动,他这十年怎么活得下来呢?他早就该在头一根柱子上吊死了。

    遇到这样几乎难以置信的经历又该怎么做才好呢:帕维尔-丘尔佩涅夫在伐木场上一连干了七年(而且还是在惩戒劳改点里)。如果在伐木中看不到一点意义和兴趣,怎么能生活和劳动这么多年?他能挺下来的原因是:对自己手下为数不多的长期固定工人很关心的独劳点长(也得有这么一个奇特的点长),第一,给他们喝的菜汤是“管饱”的;第二,只允许创高产的工人夜间帮厨。这是一种奖励形式!干了一整天代木工作以后,丘尔佩涅夫就去厨房刷锅,往大锅里倒水,生炉子,削土豆——直干到半夜两点,然后他饱吃上一顿,连外套也不脱,倒头睡上三个钟头。有一次,也是作为奖励,他干了一个月的切面包工作。还有一次用自己砍伤自己的办法(没有人怀疑他这个纪录创造者)歇了一个月的工。就这些!(当然,也并不是没有别的原因。)有个开过赌窟的女贼在他们生产小组里当马夫,她同时跟两个杂役姘居,-一个是木材验收员,-一个是仓库主任。由于这个原因,他们小组的产量总是超额。更主要的是他们的拉撬马盖尔奇克能足吃燕麦,所以拉木材的劲头大——要知道马能吃到多少燕麦也要根据…小组完成的产量!(“可怜的人们!”这句话实在说腻了,至少这里我可以说一句“可怜的马们!”了吧!)但不管怎么讲——在伐木场连续干七年,这几乎是神话。如果不积极想办法、找窍门,如果不在工作本身中找乐趣,这七年怎么干得下来?丘尔佩涅夫说,只要给吃的,劳动下去不成问题。俄国人的天性如此…他掌握了“连续放倒”方法:第一根原条放倒时要有支撑,不让它弯垂,容易横截。后来的原条全是交叉地一根撂在一根上,使得枝杈全能集中在一两堆篝火里,不用从四面拖到一处。他会把正在倒下的树干准确地牵引到需要的方向。他从立陶宛人嘴里听说加拿大伐木人在地上竖一根桩子,利用倒下的树干把它压进地里。他劲头上来了:“来,咱们也试试!”果然成功了。

    看起来是这样的:有时候连一件令人痛苦和憎恶的工作,人也会带着不可理解的狂热去做,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我自己干了两年体力劳动,亲身体验到这个怪现象:忽然对劳动本身着了迷,而忘记了它是奴隶劳动,对你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在砌墙(否则不会在小说里写它)、铸造、木工,甚至发狂似地抢大锤砸废铁的劳动中,我都体验过这种奇怪的时刻。这么说,也可以准许伊万-杰尼索维奇并不每时每刻都感到自己逃不脱的劳动是沉重的负担了吧?不每时每刻都憎恨它了吧?

    在这事上,我想人们会对我们让步的,会让步的,但有一个必须的条件,就是丝毫不能引伸出对那些一分钟也未曾汗流满面地挣得面包的杂役们的责难。

    流汗虽是没有流汗,但他们执行古拉格长官的旨意可是很卖劲的(否则就会被派去干一般劳动!),很精细的,用上了自己的专业知识。要知道,所有重要的杂役职位都是劳改营和劳改生产的管理环节。它们恰恰是整个链条中经过特别锻造的(高质量的)环节,如果没有它们的话(如果所有犯人都拒绝杂役的职位的话!),经营管理的整个链条,整个劳改营体系都会崩溃!因为从狱外永远提供不了这么多的高级专家,而且是同意多年在这种猪狗不如的条件下生活的专家。

    可为什么没有拒绝呢?为什么没有把卡舍伊的链条拆散?

    杂役的岗位全是经营管理的关键岗位。定额员!可是他们的助手记帐员的罪恶比他们少得了很多吗?施工员!可是技术员就那么干净?在哪一种杂役岗位上不得迎合上司,参与总的强制体系?难道一定要做文教科的教育员或“教父”的值日员才能直接为魔鬼做事?如果H做的是打字员的工作,仅仅是个打字员,她完成劳改营行政科交来的打字任务,这不意味着什么吗?让我们想一想。如果打的是命令的副本呢?这总不会给犯人们带来好处吧…。假设行动特派员没有自己的打字员,他需要自己打出对明天要拘捕的自由人和犯人的起诉书和整理好的揭发材料。可是,你看,他可能把这个任务交给这个打字员,而她就会把这些材料打出来并保持沉默,不去警告大难临头的人。是的,就此而言,即使一个最低等的杂役,总务大院的小炉匠,能不去完成制造手铐的订货吗?能不去加固强制室的铁窗吗?要不我们还是只限于波文字的工作吧:计划员怎么样?一个清清白白的计划员就不帮助和配合有计划的剥削啦?

    我不明白这些智力的奴隶劳动比体力的奴隶劳动有什么干净和高尚的地方?

    因此最应当激起我们的愤慨的不是伊万-杰尼索维奇的汗水,而是劳改营办公室里平静的钢笔的沙沙声。

    我自己的一半刑期是在“沙拉什卡”即“天堂群岛”中的一个岛屿上工作。我们在那里与群岛的其余部分隔离了,看不到它的奴隶们的生活。但是难道我们不是同样的杂役?难道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说,我们不是用自己的科研工作加强着同一个内务部和整个的镇压体制?

    群岛上和整个地球上发生的每一件坏事,不正是通过我们去完成的吗?而我们却对伊万-杰尼索维奇大张挞伐,责备他不该砌砖。我们自己砌上去的砖比他还多呢!

    在劳改营里听到较多的是相反的抱怨和责难:杂役们骑在干苦力的人们脖子上,私吞他们的食物,靠盘剥苦力保自己的命。这特别是针对营区杂役们说的,而且往往是言之有据。是谁在发给伊万-杰尼索维奇面包时克扣分量?是谁用蘸水的办法偷窃他的砂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