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之家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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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6/13页)

讨人嫌弃的意识所烦扰,正是讨人嫌弃之人的真正特质。

    ——清一郎从午休时分的散步归来,一坐到座位上便习惯性地抽了一支烟。眼下还没有什么业务,也没有任何来客。

    他顺势瞅了瞅吊在桌边的擦手毛巾和当班日志。他总是在这里挂一张清洁干净的毛巾。尽管那毛巾的洁净不曾出现在人们的话题中,但却理所当然地映入了所有同僚的视线,向他们昭示着清一郎的人品。毛巾证实了汗水、年轻、单纯、飞奔、跳跃、体育运动、明朗的天空、田野的绿色、跑到的白线等等所象征着的青年特于的无思想性、盲目的忠实、无害的斗志、青春的顺从、旺盛的精力这一切被社会所要求和被社会认为有益、并且易于驾御的种种特质。

    为了排解无聊,清一郎伸手取下当班日志,一边吸着烟,一边翻阅自己今天早晨所写的昨天的记录。

    “昭和29年4月21日(星期三)

    访问清田机械工业株式会社墨田工厂

    会见人…清田社长、山口科长

    随行人员…松波技师

    事项…关于大泽电工函询的挖掘机一事,为听取有关技术说明而前去访问。从目前的技术情况来看,与进口商品相比毫无逊色。窃以为:今后这一公司销售的扩大对本公司而言,有百益而无一害。”

    关从桌子对面扯开破锣一般的嗓子说道:

    “喂,杉本君,两点钟能否和我一起去一趟东产公司?今天有可能签订合同。”

    “行啊。”清一郎爽快地答应道,随即将一度脱掉的衣服又匆匆忙忙地穿在身上。

    关依旧是一双因酗酒而充血的眼睛。尽管他行为磊落大方,但却养成了嗜药的癖好,常常尝试着服用治疗酗酒和头昏的新药,并且在没有好好阅读药效和服法的说明之前便把药片一古脑儿吞下肚皮。

    两个人从公司职员的通行口来到了阳光刺眼的户外。阳光照射到关的眼睛,使他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个宛若从天而降的小小幸福感一般的喷嚏竟然使他的眼睛变得潮润了,使他那张不再年轻的脸开始抽搐起来。对于关的家庭纠葛,清一郎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从走向车站的关的步履中清一郎推测:他可能有什么两个人之间的事要谈。果然,关开口道:

    “虽说这样提问有失冒昧,但你现在到底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清一郎慢慢地用一副深思熟虑的腔调回答道:

    “我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到结婚的年龄了。”——因为关的发问是他预先知道的,所以,他的回答无非是他在预习之后的现成答案罢了。

    “有对象吗?”

    “不,还没呐。”

    “有没有双亲大人给定下的人选?”

    “不,老头子早已去逝,所以…”

    “是吗?…好了好了。我无非是想问问,你到底有没有结婚的意思?”

    “莫非有什么好人选?”

    “请你千万保密,事实上,有人托我给库崎副社长的千金小姐做媒呐…”关说道。

    信息灵通的科员私下里到处传播着这条小道消息,说是库崎副社长为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公司里最有前途的职员,正委托部长四处物色人选。而机械部长坂田是副社长以前在中央金属贸易公司当社长时的部下,所以副社长才特意从几个部中挑选了这个部。

    清一郎丝毫没有流露出什么别扭的表情,只是观察着单身职员们对这一传闻所做出的世俗反应。隔壁的一个科里,就有一名让人佩服的势利之徒。尽管他已年届三十,却一心指望能够攀上这门高枝,所以决不向任何女人的诱惑低头屈服。这种大都市特有的浪漫主义者,其实与那些陷入公寓房东的女儿、打字员、女办事员等设下的结婚圈套的来自乡下的秀才并非相去甚远。

    当听说这一传闻时,清一郎立即相信自己乃是一个有力的候补人选。那种不顾虑现状,而只看重未来、前途、能力和发展性的婚姻,不可能找到比他这种执着着相信毁灭的人更恰如其分的人选了。他会成为一个理想而又不祥的女婿候选人吧。为了保护那个姑娘免遭那些打着如意算盘、充满发迹欲望的候选人的侵害,阻止其他男人成为她的丈夫,他只能让自己成为她的丈夫。并要她体会到与相信未来只存在着毁灭的丈夫之间那种纯粹的婚姻幸福…在片刻之间成为世俗的羡慕焦点,这并不是坏事。无意义地掠取其他人野心的目标——这就是善良!

    “我将结婚吧,不久就将结婚吧…”曾几何时他开始这样想到,而且他的这种想法中并不包含着爱什么人的成分。不知不觉之间,这心中的嗫嚅化作了呐喊,尽管不是欲望,却变得如同欲望一般了。清一郎惊异于那种被称之为因循守旧的社会习性在一个男人内部是如此融洽地与破灭的思想同居一处。

    整个身体上贴满了与他人迥然不同的标签,这已不能使他满足。如今他又打算把“已婚男人”的标签据为己有。他把自己看作是一个企图把所有的邮票——不是什么珍奇的邮票,而是广泛流通的邮票——一一搞到手中的古怪收藏家。或许什么时候他会在镜子中发现一张令人满意的丈夫的肖像吧。一想到这里,他便禁不住热情洋溢地重新勾勒起自我漫画的素描来了。

    收常常睡懒觉。他对“无为”这东西从不厌倦。早晨的雨已开始停了,从窗户玻璃的明亮中便可以知道。即使打开玻璃,能看见的也只有邻居家的屋顶和那些招牌的后背。

    在夏天的夜晚,后乐园夜场比赛的灯光由淡而浓地照亮了那些招牌夹缝中透出的狭长天空。还能听见一阵阵呐喊声。有时正举行着百万人的音乐会,随着风势的强弱,那些通过扬声器的贝多芬音乐会不时地传到收的耳畔。

    虽说在东京有家,可他还是在去年开始有夜场比赛的季节里,一个人特意搬到了本乡真砂町的公寓里。收尽可能向别人隐瞒现在的住所,因为这儿远不是一个值得向人夸耀的居所,里面的家什横七竖八地乱堆一气。更何况他想把这里建成自己无为的根据地。虽说常常在外留宿,但他却从不让女人进入这个房间。他过着乍一看毫无规律的生活,但在附近的主妇们中间却有口皆碑。

    雨完全停了。收从床上伸出手,给煮咖啡的电热杯通上了电。这是某个女人送给他的礼物,可他却只是在没有女人陪伴的夜晚睁眼醒来时才派上它的用场。于是,在这个5月初晌午刚过的房间里,便很快飘荡起了咖啡的香味。

    在枕边的小镜子里,收映照出自己醒来后的脸庞。它一点也没有那种睡觉后的浮肿,它是一张肌rou紧实、明朗而年轻的面孔。它就映现在那里,显得那么漂亮英俊。

    他的父亲是个游手好闲之徒,母亲在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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