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日_第十四章准黑白进行曲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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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准黑白进行曲 (第2/6页)

,阳便是那至高无上的天啊!

    肖天放是在那个稠密的水柳丛里,包扎自己的伤口时,被力巴团的兄弟们发现,

    带到堡子里去的。他从省城往回跑。偷偷接近迺发五的后防营地,想去偷一匹马。

    他想回哈捷拉吉里村,但他已走不动了。营地里很安静。不多的几个游动哨。肖天

    放穿着那套很脏的老百姓衣服,大摇大摆地走在无数条晾晒着的纱布绷带和三角包

    扎巾中间。他本来可以提前接近马群,但他突然听到那三个女看护兵窃窃的笑声。

    她们躲在一堆很大的木桶后边洗澡,想清洁一下自己,再进城。她们毕竟是城里出

    来的女学生。她们总算找到这么一个清静安全的空闲来洗一个澡。这是她们离开家

    几个月来洗的第一个澡。肖天放不敢往前挪动,怕惊扰了她们。他可以绕道,但他

    没有绕道。他无法劝动自己,离开这个既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她们、但又不会被她们

    发现的死角。一时间,他几乎什么都忘了。马不重要了。哈捷拉吉里村更虚渺。使

    他突然忘怀一切的,还不是她们的赤裸,而是她们那种谨慎而又谨慎的大胆。他第

    一次发现女人有时竞会这么大胆。她们大胆时的可爱,实在比她们拘拘束束藏起自

    己时给人的那种可爱,要光彩得多。他兴奋得喘不过气,迷们地愣怔住了。他本能

    地猫下身子,想在这角落里多待一会儿,但枪声紧接着而来,好像有人在后背上猛

    推了他一把似的,他一个跟头摔出墙角。经验告诉他,他已负了枪伤。他中的是流

    弹。袭击者的目标不是他,而是她们或他们。他忙捂住流血的肩头,一骨碌滚进了

    水柳丛。他听到她们一阵尖叫,听到她们互相安慰、互相鼓励、互相提醒:“你的

    裤子…别找鞋子了…先去八号帐篷,把昨天刚锯了腿的那个副连长背出来…”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更加密集的子弹飞蝗般扑向她们四周,把她们封锁在这一堆如

    小山般垒叠起来的大木桶前,不让她们动弹半步。她们光着脚,刚来得及穿上内裤。

    双手紧捂着前胸,相互依靠着,惊惺地看着那些用准确的枪法在威胁、挑逗、滤弄、

    谩骂她们的老兵痞。一足有几十个力巴团成员,在离她们数十步的正前方,轮流开

    枪,让子弹在离她们八寸到一尺的桶壁上炸响。盛酒的大木桶,被射穿无数个小孔。

    酒液雨注似的浇淋到她们乌黑的短发和玉石般苍白的肩头上。他们一边开枪,一边

    咬着牙吼道:“臭婊子…奥婊子…把裤子脱了…脱了…”后来他们把她们

    拖走了。

    肖天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动力巴团,撤出老满堡。临走前,力巴团还想

    带走那块金光闪闪的黑锦罩。但一阵黑风过来后,他们怎么也找不见它了。在大裂

    谷里,他跟他们分手。他们要他继续带领他们,从红其拉甫山口,去印度或西藏。

    他说,我们的缘分就到这儿。他们说,我们可以逼你跟我们走。他说,那你们就打

    死我。他把他们给他的那支勃朗宁手枪放在一块含有橄榄石的狭长岩上,说,我把

    你们带出老满堡,是因为我们曾经兄弟一场,我想我们都应该活下去。你们要是觉

    得我跟那三个女兵一样,也不该再往下活了,那你们就开枪吧。你们这些杂种。他

    突然吼了起来。为什么把她们都宰了?她们是看护,是专门救治那种再也拿不动枪

    了的人的。公狗都不会那样咬母狗。你们这些连狗都不如的东西。你们没看出来,

    她们还都是些孩子?她们将来可以给这世界生儿育女。毁了三块肥沃的田地。三片

    树林。三座山头。三条长河。三个太阳…开枪呀,狗杂种!

    他一步步向后退。身后就是暂居参谋长的地方。“你们可以问问他,该不该杀

    那三个女兵!”他指着身旁参谋长的棺木大声嚷道。棺木依然摆放在露天地里,盖

    板被沙暴击出麻点般的坑坑。“他才是你们的头儿!”喊到最后一句,力巴团的弟

    兄们见他好像烧红了似的,浑身陡然胀直粗大起来,就像要伸到半空去炸裂。整个

    人不住地前后摆动,又像是大潮中的浮标。两旁的石壁陡岩缝里传出隆隆的震动。

    天边迅速昏暗,只有贴近地平线的那一长溜扁扁的云缝里,闪烁出通红的急剧在变

    动的从棕褐里翻滚出黑紫又回复到祭红的火光。大风鼓起了他的衣衫,好像就要把

    他带走。他们想举枪射击那迅速从他身后压将过来的黑色云头。他们觉得那云团正

    在吞噬他。但枪却像石柱似的牢牢生了根,怎么也扳挪不动。天放这时只觉得头疼

    得要爆裂,那久违了的声音又一次突然从四面八方逼近。这次还带来了黄色的沙暴。

    一瞬间,天昏地暗,整个大裂谷仿佛都在飞旋。那强大的离心力,将要把这条长达

    数百公里的大裂谷抛向玄而又玄的太空。

    无法搞清,声音、沙暴、大风是什么时候才消失的,但它们终于停息下来。肖

    天放发现大裂谷里只剩下了他自己。参谋长的棺木不见了。力巴团的那几百弟兄也

    不见了。他急忙向高坡上跑去。他看见力巴团牵着几百匹马,拉着几十辆大车,带

    着参谋长的棺木,在对面的大山上,正冲着红其拉甫山口的方向移动。他们已经走

    得很远很远,走在头里的,已经顺着大坡漫长的弧度,落到山脊那半边去了。他们

    中的不少人都把妻子儿女扔在了大山的这边。他们知道自己回不来了。因为他们中

    间不少人都已四十开外,甚至奔五十去了。他们走得十分吃力,十分沉重,十分缓

    慢,但终于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那一瞬间,翻过了山脊,带着参谋长的棺木,

    从肖天放的视野里,完全消失。

    迺发五后来一直把朱贵铃带在身边。整编起义部队的那天晚上,下着大雪。原

    老满堡联队幸存下来的近千名官兵,集合在原联队部的大院里,等待分配。有大衣

    的当然穿着大衣。没有大衣的,便裹着毯子或棉被。有的有两顶或三顶皮帽,便把

    余剩的皮帽套在没鞋穿的脚上,或者拿它去跟别人换莫合烟和火柴。当时,火柴缺

    得厉害。一顶狗皮的帽子,至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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