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言_第一章:巫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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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巫看 (第5/7页)

点钦羡,刷爆了哦。一点狐疑,年纪轻轻她打哪儿来的参加他们这个团?一点不以为然,她独来独往不跟人讲话。一点抵制,她甚至把脸藏在帽子里不看人。一点喟叹,她真的从头到尾不理人呢。一点赌气,既然她不理人他们为什么又要理她。最后,一点自暴自弃,女王喽,新新人类X世代喽他们能拿她怎样。

    猫母衷心感谢有瞎拚女王当靶,遮挡了女儿如出一辙的无礼形象。故而瞎拚女王滑垒成功跳上已启动的车子,悍然穿越无言空气和一张张的漠漠脸盘直走到后厢落座,猫母是唯一对之释放出善意的团员,招呼道,瞎拚喔。

    此时,帽荫底下一截尖下巴,朝声音来源咧咧齿,表示微笑。

    猫女沮闷极了,一桩一桩,再再让她验证其母是块黑暗大陆的不但撼动不了,而且不小心太靠近时就给卷入里面,在那份你欠我我欠你因此到死也别想还清的奇怪债务里灭顶。她对母亲举双手表示投降,拒绝答话,高举双手投降。

    猫女也不解,其母何以那样汲汲于服从一个集合体?不愁找不到的集合体,三人成众,二人为仁。回旅馆房间只剩他们二人,猫母马上服从于长期以来母女间的惯性和基调,他们是,凶巴巴的女儿,跟问前问后不停讨主意却任凭讨到的主意像开水龙头般流掉的母亲。那么,若当下只有猫母一人坐在那里,轻挥手帕扇凉,捺捺额汗,捺捺鼻汗,一人,然而较之二人三人共处时此刻猫母更鲜明位在一个古今超大集合体的、也是猫母自己的目光注视下,好矜持。

    猫女举手投降。旅途中突然冒出来的行为模式,俯首垂目举双手,随便,输给你。猫母好讨厌女儿对她做出这种动作,甚感侮辱,几至猥亵感。她朝空用力挥了一下手臂,像反击,像剎那时光倒流她最后一次打女儿是女儿小学五年级天变冷了死也不肯加衣服。她好讨厌正在盘算买什么东西以及又将东西跟人名排列组合一番时,看见女儿对她举双手叹气。

    猫母快速膨胀的巨箱,后又添购了一只带轮子帆布提袋,有好脾气的猫夫无怨无悔搬扛,大军迁移,猫女向猫母的庞杂行李举双手投降。猫母上车瞌睡,猫女不再从椅背后面探手戳她,看,高粱田开紫花。看,白色的牛。看,大树。不再以眼神,以擦撞,或众目睽睽下以意味深长的一笑,或索性拉长音节叫妈--制止猫母跟人聊个没完。不再进谏其母别人也要看风景也有自己的程序却被她缠住聊天又不好意思中断,真不晓得千里迢迢跑这里来聊天是有病?不再凶巴巴的猫女,凡事举双手,俯首垂目。团员问猫母,那是你媳妇?

    我女儿。猫母胀热了脸。

    对方冲淡的笑容里意思是,好冷漠的女儿呀。

    猫母羞愧极了。若非居中还有猫夫猫子,大家会以为他们是分配到同房间的两个陌生人罢。这是毕生以来猫母的最大挫败。女儿已不只脾气大,根本是,是在惩罚她,认为她根本不适宜旅行。

    旅途将届啊,抑郁的猫母。以及,给猫母sao扰得当不成白痴野兽而懊丧不堪的猫女。以及旅行两星期,一对终于翻脸的好友,道友。为的是一个逮着机会要关掉空调打开窗子让气流自由进出,而另一个不要。一个每天清晨五点起床呼啊吸啊做完整套吐纳自认不会吵到人。一个梳洗后从不清理害人一脚栽进水乡泽国。一个慢吞吞,一个急令令。总之就像一对夫妻如果没有离婚的话,把他们一生的磨合骤然压缩在两星期内爆发,其惨烈可知。

    猫夫公司里一撮人信密宗,猫夫虽不信,为人随和故也不扞格。会报名参加这个号称有大师同行的朝圣团,全是因为猫女是个尼泊尔印度工艺迷。躲拜年,躲猫夫那边年年行礼如仪的三通宵亲族麻将,猫女好愿意一家放逐到印度。他们点缀着朝圣团的外缘。

    唯帽子小姐,没有人知道她打哪儿来。

    跟帽子小姐同住的叶阿姨,淡淡如一幅南宋水墨,三笔两笔,一擦就给擦掉了似的眉眼五官,恒常笑嘻嘻。以为她很容易亲近,错了。她是戴的另一种装备,迷彩伪变,掩盖着底下其实也是一名不结伴旅行者。以为能从她口里多知道点帽子小姐,并不能。猫母几回试图与她攀话题,都像走入雾中不见其人。叶阿姨属于朝圣团成员,但晓风残月,似乎叶阿姨走的是另一条朝圣路。

    帽子小姐亦自己有一条朝圣路。她若是坚持不打电话到旅行结束,到回家,她就赢了。

    赢了什么呢?她问自己。

    那时,泰姬陵的所在亚格拉,非圣地,走访圣地必经之途。参观红堡,传言将祭品铺在旧皇宫皇族棺木上许愿即可美梦成真。帽子小姐感觉到周围一股欢逸气氛是旅途中没有的,眼前忽就铺开来一匹红帐,撒上去玫瑰瓣和金盏花,霎时间丝巾缤纷出笼,从背包掏出从身上解下,掷于花堆许愿。不管训诫是佛陀的是摩西的,此时一概放假,团员们好虔诚索求着世间种种。帽子小姐想想,告诉自己,要坚持到底,不打电话。

    她最后的联系,搭机离境前,终于还是去刷了一下金融卡果然,一笔十万元,两天前男人汇进账户的。她叹口气,分手的决心像风中烛苗好脆弱。

    第三回她决心离开男人了。不选择的临就搭个什么团,只要走开,走远,不论走到哪里,只要能走离自己的命运。

    上路吧,朋友。沿径旅行,直到自己也成了路径。

    没有准备,也从来不对地图上那一大片板块有半点想象,帽子小姐陡然走入咖哩和檀香气味的国度。咖哩根本不同于她一贯以为的咖哩味。以为咖哩是一种叫咖哩的豆子磨成粉,不是,从来没有过咖哩豆。

    那是郁金根,欢亮的黄和辛香,构成咖哩的基础色。其色亦可以染布,佛衣,袈裟黄。

    豆蔻,丁香,芥菜子,胡荽子,鸡舌香,罗勒,柠檬草,大茴香,小茴香,黑胡椒,rou桂,生姜,莳萝,辣椒,马芹,藻桂,香荽,无数香料全都研磨为粉不识其原貌,抗低落,神秘催情。咖哩由十六到二十种香料混调制成,或偏红一些,黄一些,金一些,千百样比例配方,恍惚差别但一尝即知的千百样咖哩味,弥漫着朝圣路。

    她像掉在无止尽的阿里巴巴梦境。上车,下车,噗噗噗小飞机摇着螺旋桨,一程一程旅馆,一间一间商店,芝麻开门,绽放出一窟一窟迷花眼的珠光宝气。而在那程与程之间,光暗迭光暗,灰砾砾她什么也不记得。除了咖哩味。除了跨进一个黑甜的光暗里,檀香。除了摸嗅着琥珀色的树脂凝块。除了忽地涌至的油膻味,潮汐般卷裹着纱丽裙脚窸窸碎碎退去。除了有时像撞到一面墙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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