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_第10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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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节 (第2/12页)

破仑在我们中间,就会陷入那些默默死去的无业游民的烂泥之中。天主不愿让他经受我们政治变革的兴衰更替,希望路易十四、沃邦元帅与蒂雷纳元帅保护他!在我国破坏坟墓的事情是那样普遍,大家可要当心呀!如果革命在某方面取得胜利,那么征服者的遗骨就可能与被我们的痛苦抛散的骨骸相会合:人们会忘记战胜各国的人,只记住压制自由的人。拿破仑的遗骨不会复现他的天才,而会向普通士兵教授他的专制。

    不管怎样,有人向路易—菲力普①的一个儿子提供了一艘三桅战舰:一个于昔日我们的海上胜利十分珍贵的名字保佑它在海上劈波斩狼。当年强盛时波拿巴从土伦港登船去征服埃及,现在这条船载着新的阿尔戈②从土伦出发,来到圣赫勒拿岛追还波拿巴的遗骨。坟墓仍然默默地隆起在斯拉纳或者热拉尼奥姆山谷。两株垂柳有一株已经倒了。岛上某任总督的夫人达拉斯女士命人种了十八棵小柳树,三十四棵柏树来替代那棵枯木。那眼山泉仍在山谷里汩汩流淌,和拿破仑当年在此饮水时一样。在一位名叫亚历山大的英军上尉带领下,法国人忙了一夜,才掘开坟墓,只见里面的棺榔一层套一层,先是桃木心木棺,然后是铅棺,又是一层桃花心木棺,最外面是白铁皮棺,四层棺材都完好无损,未被触动。大家把棺材移到一座帐篷下开棺验尸,棺木四周围了一圈军官,其中有几个认识波拿巴。

    ①路易—菲力普(Louis-Philippe,一七七三—一八五○),法国国王(一八三○—一八四八年在位)。当上国王之前为奥尔良公爵。

    ②希腊传说中与伊阿宋一道乘阿尔戈号快船寻取金羊毛的人。

    当最后一层棺材打开,大家都把目光射进里面。柯克罗神甫说:“只见一堆白花花的东西,从头到脚盖住尸体。盖雅尔大夫摸了摸,才知道那原是棺材盖下面衬的一层白缎垫子,脱落下来,便像裹尸布一样包住了尸体,乍一看上去,尸体上像是铺了薄薄一层白沫,又像是蒙上一层半透明的雾气。那确实是拿破仑的头:一只枕头把它微微垫高了一点;他那宽阔的前额和眼睛上还留着几根睫毛,眼皮闭着,凹现出眼眶;两颊浮肿,只有鼻子变了样子,嘴巴半开着,露出三颗洁白的牙齿;下巴上清晰地显出胡须茬子;两只手尤其像是活的,因为它们有血色,有光泽,其中左手比右手稍高一点;他的指甲又长又白,在他死后还长了;他一只靴子脱了线,露出了惨白的四个脚趾。”

    是什么东西给尸虫①留下了深刻印象呢?是尘世事物的虚幻吗?是人类的虚荣心吗?不是,是死亡的美丽。我猜想,波拿巴的指甲长长,只是为了撕扯世间残余的自由。他的脚回到卑微的地位,不再踩着王权的软垫,而是裸放在泥尘中。孔代亲王的儿子(指当甘公爵)也是被这样包裹着,躺在万森的墓xue之中。然而拿破仑的尸体保存得这样好,却恰恰只留下了三颗牙齿。当年子弹射穿当甘公爵的颌骨之后,在他口腔里留下的就是三颗牙齿。

    ①夏多布里昂把柯克罗神甫比作靠尸体为生的尸虫。——原注

    圣赫勒拿岛隐没的星辰在各国人民的欢乐中重现:世界又见到了拿破仑;拿破仑却没有重见世界。曾经引导拿破仑奔赴流亡地的星星,又看到了这位征服者漂泊的遗骨:波拿巴在坟墓只是走了一遭,正如他生前走遍各地一样。在勒阿弗尔下船以后,遗骨被送到凯旋门。一年中有几个日子①,太阳光照进那个穹顶下面。从凯旋门到残老军人院,一路碰到的都是浮雕柱、石膏胸像和孔代大王的雕像(丑恶的破雕像在哭泣),还有让人回忆起胜利者不可毁灭的一生的枞木方尖碑。天气奇冷,灵车周围的将军们都摔倒了,就像从莫斯科撤退时一样。除了在赛纳河上无声地运送拿破仑遗骨与一具十字架的灵船,毫无美丽之处。

    ①据说五月五日与八月十五日两天阳光照进去最深。五月五日是拿破仑生日;八月十五日是他的圣名瞻礼日。

    拿破仑离开了岩礁做的灵柩台,被送到巴黎,埋在垃圾堆。没有大船向在奥依特山精疲力尽的新赫拉克勒斯②致敬,有的只是沃吉拉尔街的洗衣妇,她们随同大军从未见过的伤兵在周围转悠。为了给这场软弱无力的安排作准备,一些萎琐小人只可能想象出库尔提乌斯风吹日晒的雕塑沙龙③。下了几天雨以后,这组装饰物便只剩了一堆沾满泥泞的碎片。无论如何,我们将永远看到胜利者的真正坟墓垒在大海中间:拿破仑的遗体是回到了我们这里,但他不朽的生命却留在圣赫勒拿岛。

    ②赫拉克勒斯是希腊神话中最著名的英雄。新赫拉克勒斯指拿破仑。

    ③影射一八四○年在巴黎凯旋门致残老军人院之间置放的石膏塑像。

    拿破仑结束了过去的时代。他进行的战争过于浩大,以至于人类对战争深感厌恶。他一进伊阿诺斯④神庙便立即关门,把一堆堆尸体堵在门外,让人无法再打开大门。

    ④罗马神话中守卫门户的神,有两张面孔,既可瞻前又可顾后,掌管门户出入和水陆交通。

    我在戛纳参观

    在欧洲,拿破仑逃离厄尔巴岛之后到过的地方我都去参观了。我住进戛纳客店的时候,纪念七月二十九日的仪式正好鸣响礼炮。皇帝卷土重来,闯入陆地的一个后果,大概他早有预见。我到达胡安海湾时,天已经黑了。我下了马车,走向大路旁一幢孤零零的房子。房主叫雅克曼,开了家客栈,又做陶器卖。他领我去海边看看。我们在一些低凹的道路上走。路两边长着橄榄树。波拿巴曾在树下宿营。雅克曼本人曾接待过波拿巴,现在则亲自为我领路。横路左边耸立着一个厂棚,拿破仑单枪匹马闯回法国时,曾把上岸时的衣物存放在厂棚里。

    到达沙滩,我看到是一片平静的大海,水面似镜,波澜不兴;浅潮如沙罗,缓缓地漫上细沙地,没有声音,也无泡沫。头顶上是一片神奇的天空,繁星点点,射出漫天清辉。不久,那轮新月开始下落,躲进一座山背后。海湾里只停泊了一条大船两条小舢舨。左边看得见昂蒂布灯塔,右边看得见莱汗群岛;正前方,是朝南,朝那个罗马城敞开的深海。波拿巴一开始打发我去的就是罗马。

    莱汗群岛今日改称圣玛格利特群岛。古代有些人躲避蛮族的入侵,逃到岛上,就在那里安顿下来。圣奥诺拉①从匈牙利逃出来,登上那些礁岛中的一座:他爬上一株棕榈树,划了一个十字,所有毒蛇就死了,这也就是说异教消失了,在西方诞生了新文明。

    ①圣奥诺拉(Saint-Honorat,约三五○—四三○年)。古高卢人,公元五世纪他在岛上建立了隐修院。

    十四个世纪以后,波拿巴来到圣人开始这段文明的地方,结束了这段文明。那座隐修院的最后一个独居者是铁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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