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如水_第七章新战役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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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新战役 (第6/6页)

,用那留下的长方形如坑样的地形做床儿,再把洞房内挖出二至三个通气口,一个在程天青的院墙地基下,另一个在他睡的后墙下或是床铺下。也许通过那床或后墙下的通风口我能听到程天青和他媳妇在床上有没有做事儿,还能听见疯了的程天青说些有关大队和镇上的情报和秘密(喂———喂———村之为战,人之为战———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能放空枪,不能放空枪)。可是,在我正准备挖设洞房时,有一件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事情发生了。种上小麦后,我在镇上召开的一个基层干部会上碰到了镇党委管文件和会议记录的田秘书。田秘书把我拉到会场一角神神秘秘说:“高支书,你哪儿得罪了王镇长?”我知道我哪儿都得罪了王镇长,可我说:“我哪敢得罪王镇长,我是王镇长路线的坚决拥护者。”田却说:“你再想一想,不得罪王镇长,上个月县委组织部要选拔一个县团委书记,你是三个人选中的第一个,可组织部派人到镇上一考查,王镇长咋会对人家说你华而不实,爱出风头,是地地道道的假革命。”我一下惊住了,立马把田从会场角拉到了会场外的男厕所。“王镇长还说我啥儿了?”田又到厕所外边看一眼“说你和夏红梅是一对革命小丑,如果有一天你们得志,才叫老百姓们哭天抹泪,才叫革命暗无天日哩。”我问:“组织部的同志说了啥?”田说:“组织部来的是一个副部长,他好像对你很失望。”我问:“现在团委书记谁当了?”田说:“听说最后由第二人选顶上了,是县丝绸厂的一个副厂长。”事实证明,革命不能对王振海心慈手软了,他已经阻碍了历史的前进和发展,已经完完全全,彻头彻尾成为革命的敌人和绊脚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中国革命的国际原则,这也是高爱军参加中国革命的根本原则。我把自己关在家里,用三天三夜的时间整了王镇长一份题为《撕破程岗镇书记兼镇长王振海的丑恶嘴脸》的揭发材料,统共28页,一万三千字,所以那材料的副题是———关于控诉王振海的万言书。大致摘要如下:一、关于王振海的反动言论二、关于王振海的男女关系问题三、关于王振海支持封建活动问题四、关于王振海多吃多占的经济问题五、关于王振海“唯生产力论”的问题这份落款是程岗镇革命群众的揭发材料,我有意写了不少错字,又用左手复写三份,一份寄给县委,一份寄给县政府,第三份寄给了县委组织部。之后的日子里,我并不打听那材料寄到县上的回音和反映,而开始在程岗大队开展了农闲积肥运动,要求各家各户,在冬闲的日子里,每家都必须在门前屋后,用树叶、杂草积下三至五方农家肥,然后把肥料用泥糊起来,顶上留着灌水的槽,每十天半月都必须挑几担水灌入那槽,使那些草发酵腐烂,为来年春天小麦施肥作准备。我说过我是天才的革命家、政治家和军事家。这一次又证明了我果真是天才的革命家、政治家和军事家。当那份万言材料如炮弹样从镇上的邮筒射往县里的第十六天,我又让红梅重新抄一遍,以“程岗镇革命干部”的名义又一式三份寄往县上的不同部门。又十天之后,我再让红梅用左手抄一遍,仍是一式三份的寄出去,这样一个冬闲下来,以不同的落款把那份材料(有时也改一改,换换大、小标题)统共寄出了9次27份,使县上的各部门和主要领导手里,都有了关于揭发王振海的万言书。终于,到来年春天时,县里派来了革命工作调查小组,组长居然是部队对地方实行军管(又名“三支两军”)留在县上工作的一个老团长。团长在镇公所工作了三天三夜,和每一个干部都谈了一次话(这是军队干部工作的老传统),从镇公所领着他的调查小组在程岗街上转了转,看着满街的积肥整整齐齐,一行一排。他用脚便把积肥上糊的盖泥踢开了,立马的,在那盖泥中发酵了一冬的草粪热暖暖、白淋淋、香喷喷的腐味便一下冲进了他和调查小组的每个人的鼻子里。当天,老团长走进了程岗大队部。“你叫高爱军?”“哎。”“你当过兵?”“首长是从我的名字里看出来的吧?”“我从来不以貌取人,不以名猜人。我看你们大队的积肥整齐划一,不当过兵的人不会这样要求老百姓。”我笑笑。他问:“你得过县里的‘革命急先锋’的称号是不是?”我又笑笑,很害羞的模样儿。“你对革命和生产的关系怎样看?”我说:“要狠抓革命,猛促生产。生产上不去,革命就容易让人看成是空话。生产上去了,革命的旗帜插在哪儿都飘扬。”老团长的眼睛亮起来,又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高爱军,你实话说,关于你们镇王振海的万言材料是不是你写的?”我的眼睛睁大了。“啥儿万言材料?”他仍然冷冷盯着我。“真的不是你写的?”我说:“首长,你们调查没有?我到底写了啥?王镇长有错误,我对他确实有意见,比如他理论水平不高,比如他在讲话中爱骂人,还比如他对程岗大队的封建迷信活动迁就姑息,这些意见我以前对县上的人说过,不能因为我说过这些,有些事不经调查就得出结果。毛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团长朝我摆摆手,打住了我的话。“我在程岗镇三天谈话二十几个人,谁见我说话都紧张,只有你理直气壮,说话不打一个结巴。”说到这儿老团长突然停住了,突然转了话题问我道:“你今年二十几岁?”我说:“27。”

    他说:“哦…年轻哩,愿不愿调到镇政府里去工作?”我说:“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们的谈话就完了,前后用的时间走不了半里路。但在这仅能走半里路的功夫里,我的表现胜过一个有二十年工作经验的镇长和书记,胜过一个连长或营长,我处变不惊,对答如流,藏而不露,有理有据,给一个老团长留下了绝妙美好而又极其深刻的印象。这样的人才他怎能不用呢?区区王振海他怎能挡住我的升迁,挡住历史的车轮吗?终于,我被任命为程岗镇的名副其实的第一副镇长。不消说,这是我革命生涯中最为重要的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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