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海_第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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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3/4页)



    “看样子是。”

    “据说这女人借钱给我儿子,连借据都不收,嘿,放太子帐放得如斯大方,她不信我真的把全部财产捐公益金?”赵老说。

    我婉转地说:“香女士倒不是这样的人。”

    赵老气呼呼地问:“凡人做事都有个目的,有个企图,她是为了什么?”

    我站起来踱步“我不知道,你说得对,但她偏偏漫无目的,她给我的感觉是根本不为明天打算,又怎么计算他人?”

    “我不相信。”

    我摊摊手,我也不相信有这样的人,但香雪海给我的印象偏偏如此。

    她出乎意料的好客,从她维护赵三就可以知道,人人在她面前平等,包括我们所看扁的掘金女郎孙雅芝。

    我对赵世伯说:“我叫他来见你。”

    “不用了,”他晃晃手,一刹那变得衰老起来“你替我照顾他,大雄。”

    我便告辞,心中略有不安。

    随即觉得过虑,赵世伯有的是女朋友,不愁寂寞。

    第二天见叮噹,我同她说赵三回来了。

    “我知道,”叮噹说“他们说昨天在第一会所看见他,他与孙雅芝在喝酒,没有人上去跟他打招呼,都说他太熟了。”

    “他没去抢劫银行,”我不悦“这班人太势利。”

    “谁都知道他爹不要他了,他现在跟着个小明星混。”

    “他东山复起的时候,这些人怎么办?”

    “再从头称兄道弟呀。”叮噹笑答。

    “都是变色龙。”

    叮噹面前一大叠花花绿绿的纸皮书。

    我顺手拈起一本,上面印着她的名字。

    我说:“我知道你写得不错,但到底写些什么?”

    “你坐下来慢慢看完这一叠不就知道了?”叮噹说。

    “你不怕我知道你心内太多事么?”

    “怕。”她承认。

    我放下书:“你的心事,还是交付给你的读者吧,他们比较可靠,可以对他们诉说你的梦想,读者们是遥远亲切忠诚的,小叮噹,你真是幸运。”我笑“你甚至可以对他们说,你向往的男人是一个没有学识、粗犷英俊、充满活力的货车司机…”

    “是的,”叮噹莞尔“若果流落在荒岛上,货车司机便足够足够,但我们生活在复杂的人际社会中,孙雅芝不合规格。”

    “何必对她太偏见。”

    “我妒忌,”叮噹很坦白“她是走小路成功的罕见例子,我们在大道中却颠沛流离那么久。”

    “你把她说得太成功,照顾赵三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说“况且那些钱已经用来医病,周恩造医生出次差是什么价钱。”

    叮噹斜眼看着我“你入了他们一党,自然处处帮他们。”

    “什么党?”

    “香雪海做后台的赵三党。”

    “你又来了。”我笑。

    “我就是不喜欢香雪海。”

    “你喜欢过谁?”我反问“每个女人都是你的敌人,低一点的你瞧不起,高的你又妒忌。”

    她脸色转为锅底一般“关大雄,你嘴巴不干不净说些什么?”

    我吓得把话往肚子里吞。

    “我觉得香雪海这女人像黑夜钻出来找替身的女鬼,分分秒秒盯着你,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忍不住“你太担心了,叮噹,紧张的女人不是美丽的女人,我自问对你忠心耿耿,你何苦毁自己的仪容。”

    “关大雄,你离开我的公寓,我三天内不想见你。”叮噹说。

    “你静一静也好。”我赌气。

    我站起来走。

    为香雪海吵架,嘿。

    笑死人,硬说人家看上我。

    炳,叫人家知道恐怕吓一大跳。

    我有什么好处?能叫人家看上我?

    我驾车往第一会所吃中饭。

    对侍者说:“这是我第三万零七个公司三文治与啤酒。”吃得我都想哭。

    有一个声音温和地说:“试试龙虾沙律,不错的。”

    我抬头。

    香雪海。

    黑色的乔其纱旗袍,白皙的皮肤。我马上站起来。

    “教养很好哇,”她坐下“现在的男人再摩登,也很少为女人起立。”

    “他们的爹妈没教他们。”我凑趣说。

    她背光坐着,脸上有一种倦容,面色不好,但并没有浓妆,她永远懒洋洋,不过那对眼睛,呵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爱上比他们大许多的女人。

    叮噹并不是小女孩,不过她的表情仍然是单纯的,哭跟笑、妒忌、发脾气,来来去去都浅易,可爱的叮噹,无论读者如何称颂她,享有多大的名誉,她还是个孩子。

    香雪海的表情是有层次的,引人入胜,想剥茧抽丝,看看她内心世界到底如何?

    她取出香烟,我为她点火,她高贵而落寞地吸一口,缓缓吐出。

    我虽然对香雪海有莫大的倾慕,但叮噹还是不必多疑,除非有很大的理由,我不轻易背叛我所爱的人,订了合同必须履行,君子自律。

    “听说你女朋友是个作家。”香雪海说。

    “是的,而且相当有名气。”我说。

    “那多好。”香雪海微笑。

    “是呀,时代女性不甘心光坐在家中,总得想些事出来做,不能做得太辛苦,又不能太平凡,试想想,还有什么职业比作家更高贵更突出更清闲?”

    香雪海讶异“你当着她面也这么说?”

    “嗯。”我说“我们无论什么都摊开来讲,所以她时常被得罪。”

    “嗳,水清无鱼,人清无徒。”她含深意。

    我不语。

    “写作讲天才吧?”

    “是要有点小聪明,”我说“观察力强,生活圈广,肯思索,肯多练,不滥写,这些都是要诀。”

    香雪海笑“看来你可以开班授徒呢,”她懒洋洋地说“你女朋友真能忍你。”

    我涨红脸。

    侍者把午餐端上,她吃得很多,难怪有点微微发胖,一个女人胆敢无忧无虑地吃,真是英勇。

    她冰雪聪明,看出我在想什么,于是解嘲地说:“…不知还能吃多久…”又自觉话说得太严重,住了嘴,有点凄惶。

    我马上觉得这是我的过失,她应当有权利吃,关我什么事呢?是我的目光令她不安。

    我按住她的手“对不起,你吃呀。”

    她笑了,一双眼眯成线一般,媚惑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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