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藏_第5章马丁格小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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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马丁格小屋 (第2/3页)

这样高人一等?这些都值得分析和讨论。

    他们走出树林,伟岸的白哲寺赫然展开。

    白哲寺总是在第一时间把人击中,让人忘我,让人成为它的一部分。所有的宗教建筑都有类似的功能,白哲寺尤甚。白哲寺远看是个严密的巨大的整体,可置身其中却又是无数的迷宫一样的局部,正像某种分散的心灵;没有对称,布局,透视,完全是堆叠,僧舍、经堂、佛殿、金顶、法轮、宝幢随意铺陈,又处处联通。无数的小巷,像网一样,任何一条你多次走过的小巷或一线天的石阶你永远都不会熟悉,永远都是陌生的,没有出口,又到处是出口,每个出口又是实际上的入口;阳光打开或关闭之际,高墙深巷中随时就可能出现一个隐秘的院落、一个重檐或回廊之下的幽深的天井,一束或几束阳光同时打在天井的廊檐上,便有水从岩石上叮咚渗出,就像王摩诘曾过的一样…走进天井小院是一条路,出来时可能就是另一条街,另一条巷,甚至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正确的路,也没有错误的路,对圣地而言没有具体的对错。

    维格每星期都要来这里一次,当然熟悉这里,但维格也不能保证每次走的都是同一条路。维格说不必走熟悉的路,每条路都会到达你到的地方。王摩诘跟着维格上升,回转,向左,向右,向下,向上,试图记住这条拜访马丁格的路线,但当王摩诘问维格这里是否到了寺院西部,维格回答正好相反是东部。王摩诘完全被搞糊涂了。另外,这里不见溪水,却总是听见溪水叮咚,这里阳光明亮,但阴影也同样纷乱,阳光与阴影被折叠得忽明忽暗,阴阳难分。在通过一线天的石阶上他们迎面遇到了一队红衣喇嘛,红衣喇嘛像红云一样,好像从天上流淌下来,流进了狭窄的小巷。维格恭敬地侧身让路,行注目礼,王摩诘没这个习惯,维格拉了王摩诘一把让王摩诘边上站。这是一个真实而自然的动作,从这一细小的动作王摩诘感到维格1/2藏人的血液。维格恭敬如同黑衣修女,某个瞬间王摩诘甚至想到维格落发为尼的可能的情景,王摩诘想,如果维格出家,披上红氆氇,一定会倾倒一方信众。也许这对她真的不失为一种选择。

    他们在一扇阴影中的柴门前停下。柴门虽关得很紧,但轻轻一推就开了。推开即是阳光,即是明亮,即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很小的院子。也就是三十平米的样子。院中长着两棵小树,两树间有个石桌,几个石凳,一方草坪。一间石头小屋在院子一侧的阳光中,门,帘,窗,自在又自然。作为寺院最小的单元,这里井然有致,十分简单,简直像画片一样简单。马丁格从小屋里出来,因为石头房门矮小,他高大的身体看上去十分谦逊,甚至有些弯曲。此外马丁格的脸庞如此之瘦、白,好像闭关了许多年。马丁格不像外国人,一点也不像,那种裹在绛红色袍子里的宁静已不分东方西方。他已是这座古老寺院的一部分,他的内心即是他的外表,外表也是他的内心,它们已难以区分。他与经册,与长明灯,与岩石墙是同一的,甚至他本身就是庙堂。

    马丁格的房间很简单,只有书,成排的经册,唐卡,上师的相片。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长明灯,净水和必不可少的卡垫。卡垫可坐也是睡觉的床,可以看见另一端的被褥。不过真要论简单,王摩诘倒觉得马丁格的房间比起自己在学校的石头房子还要稍稍复杂一些,他没有供奉,没有佛龛,没有偶像,因此也没有长明灯,没有净水,没有唐卡,没有铃、杵、羽毛一类的法器。那么支撑他的是什么呢?知识构成理性能否同时也构成信仰?他需要信仰吗?他一直认为自己需要真理就可以了,但真理有时是多么孤单呵,而且真理常常是可怕的。马丁格的简单生活与宗教有关,王摩诘想:自己的简单生活和什么有关?和一种认识有关?譬如极简主义有关?极简主义认为世界不应是无限增加的,而应是减少的,增加只会走向反面,这方面他与马丁格有相似之处。

    马丁格用藏语感谢王摩诘带来的新鲜蔬菜,赞扬王摩诘的志愿者行为,对王摩诘种菜表示钦慕。很显马丁格很了解王摩诘的情况,不用说维格向马丁格不止一次讲到了他。

    王摩诘的藏语比较初级,只能听个大概,说就更困难。王摩诘原以为马丁格与维格会讲法语,而王摩诘将使用英语或简单的法交流,完全没想到他们会使用藏语,现在藏语布满了三个人的空间。王摩诘过去还认为维格常来这儿有法语的因素,现在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里非常纯粹,在王摩诘听来藏语几乎就是宗教用语。不过听得出维格的藏语远不如马丁格,因此她有时还要转而用法语请教马丁格。

    维格告诉王摩诘,今天是她学法的日子,让王摩诘听着就是了不要多言。王摩诘让维格不用管他,他做个第三者也很有趣。在绛红色藏桌前,在长明灯下,一身降红色氆氇的马丁格捧着经卷朗读、讲解,不似教授,胜似教授,不似博导,胜似博导。马丁格的藏语言非常地道,没任何法国味,没有任何舌头不直的问题,当然了,也许王摩诘的藏语水平不高听不出来问题,或者,要么马丁格讲汉语王摩诘才能听出法国味?王摩诘不知道。不过有一点,马丁格娴熟的声如钟謦般的藏语让王摩诘惭愧,这点应该让时而还要用法语请教的维格更加惭愧。不过维格这会儿除了偶尔的法语,她的一切都让人感到陌生:她的黑袍子,白袖子,马尾状的头发,她的神情,都不是王摩诘所认识的通常的维格。女人的确应该信仰宗教,女人信仰是多么的美,以至后者让王摩诘多少有些恍惚,不由得想到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想到画面上温暖向上的烛光、柔美仰望的神情,想到拉斐尔,波提切利,提香,这种想象就好像时光迅速倒流,好像不是二十世纪末,而是中世纪或但丁时代,那时人已觉醒,但信仰的光辉依然烛照…

    王摩诘举起照相机,拍了一张维格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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