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_第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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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3/5页)

后再拿着拖把过来准备拖地,然后她突然就靠着墙口吐白沫缩成一团。我不敢喊,我看着她,我看着我的取暖器,我怕她会突然把取暖器向我砸来。护土小姐正好路过,我压低着嗓子说你看,她这是怎么了?护土小姐进来后把拖把放在她手中让她握住,然后对她说马上好了,没事,马上好了。几分钟之后她就起来了,然后她继续开始拖地,她脸色苍白,头发像钢丝一样,我很想过去拖地,但我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回儿,护土小姐送来对我说她发病是因为她吃你的包子,每天吃你的包子,今天被别的病人集体批评,所以她发病了,以后如果你不吃你的包子,请轮流发给她们每个人。

    快过元旦了,大家都打扮干净,因为探视的时间到了。一个病人和她的儿子一起吃蛋糕。

    一个病人和她丈夫在说话。一个病人和她mama在一起,她的mama老得不得了。一个病人在那里等着。我双手插在袖子里坐在床边,我的双脚左右晃动着,我看着我妈送来的巧克力,我妈只在我病房坐了10分钟,我妈说门卫很凶,门卫说对你们这种吸毒者没什么可看的,我妈说她感觉自己现在像个罪犯,所以她得快点出去,以免再次挨训。

    出去的日子临近,我被放到大房子里和所有的病人一起睡觉,每天晚上她们会在梦里说话,我睡不着,总是饿,半夜起来啃饼干,一个病人在被子里看着我笑,她说我想不通你怎么会睡到这里来。

    我回家了。我说我要洗澡,我太久没洗澡了。我说家里的浴室太冷,我怕冷,我要去公共浴室洗澡。我妈给了我一块钱,她说够了。我想她不敢给我多的钱,因为她怕我会去吸毒。

    我回到了我的家乡,我来到了小时候经常到的公共浴室,我戴着我爸给我买的假发,我气喘嘘嘘地洗着澡,由于体力不支,假发掉了下来,有一个人先是看看我假发,再看看我毛绒绒的头,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体上。

    洗完澡出来我用两毛钱买了一块油炸雕饭糕,guntang的耀饭粘在了我的牙上,我想这耀饭糕真香,而且这么便宜。我很高兴我再也不用吃康师傅和闲趣饼干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吃那些东西了。我想也许我的人生可以在这一刻重新开始,我想着我的家,我想现在我不会冷了,我想着刚刚离开的医院,我想现在我是唯——一个出来过年的病人,然后我告诉自己:真的,海洛因是超级垃圾。

    玫瑰有刺,就像爱情。当玫瑰花瓣片片飘零,就像是小寡妇的眼泪。这种如泣如诉的下雨的天气,敏感而不真实,它一直就和我有关。雨声无情地把我和这个世界隔离,空气中飘荡着我爱人的歌声我不能吻他了我不能求他了我不能谢他了。我看见自己的脸被埋在了一块大石头底下,而我是多么的想搬开那块大石头。

    我的旧皮鞋被雨水泡得又大了一圈,我的脚在皮鞋里晃来晃去。我用烂皮鞋踢了踢唱机,唱机里的男人很资产阶级。我的唱机总是会走音,我的皮鞋也会有哮喘的时候。

    今天,有人从南方带来了赛宁的死讯,这个没有证人的赛宁的死讯我该如何是好?那人要我挑选一首赛宁的作品入某张唱片,他说我们想纪念他,就由你来唱吧。

    当我听到“纪念”这两个字特别想笑,我说赛宁是一首被歪曲的诗歌,也许我都不了解他,他脸上梦想的痕迹我无法模仿。

    我没有告诉他我早已不能唱歌了,我也不听任何摇滚乐了。从戒毒所出来后,我买了一些新唱片,我刚知道有个KURCOBAIN,但他已经走了,他走了我很痛,但这并不代表我了解他,我不能再听这些新唱片了。三毛在酗酒,依然在歌厅卖唱赚钱,他只会欺负老婆,他老婆那么美,他老婆崇拜他,和我的狗当当一样忠实而瘦弱。越来越多的乐队,越来越多的PUNK,越来越多的演出,世界在变化,就像我的心中已不再有英雄,我已经有过我的崔健了,我是那个在崔健的歌声中出走的女孩,我至今都认为那是幸福的。关于蓝色的天空和痛苦到底有什么区别,我现在已经不去想了。

    窗外有很多奇怪的面孔,他们在说我深爱的男人死了他死了。燃烧和熄灭不能互相看见,就像昨天和今天不能互相看见。

    赛宁离开我已有三年,他是我流不出的眼泪说不出的话;他是我镜中的魔鬼笑容里的恐惧;他是我死去的美丽,是我拥有了就不再拥有的爱情。

    他的失踪使我的一切成为一种失真,我时刻有一种被活埋的感觉,我已认定我的人生就是这样的了。但我无法谈论某种控制(自杀并且一干到底),我无法拒绝延长不幸,我更没有无比的固执,这场残酷的青春我既是受害者又是凶手,我自惭形秽,因此我无法将这段奇怪的旅行就此结束。如果说是我最终使自己活下来的话,那么我获救的原因不是恐惧,而是对自己的厌恶。

    对我而言,爱情是男性创造出来的。我曾经认为自己是个不屑于因为男人而死的女人,并因此而觉着自己很壮烈很伟大。在男人的世界里,我长期地成为一个软弱的女人。我是如此软弱,我是如此的需要爱,我深知自己的可怜之处,我善于展示我的顾影自怜。我那幽闭而激烈的内心世界,我曾经认为那很美。死里逃生,我有点反应,我几乎可以认为自己是个十分不可爱的女人,我更能确信的是真正软弱的女人已经被消灭了。关于一个情人的死讯,它是那么的简单,它简单得就像是星期天的早上。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我不得不说这对我是一种打扰,就像重听过去的每首旧歌,皆感爱情远去;无论那是一首多么蠢的歌,都会让我心碎。

    我和赛宁是两只好奇的猫,可好奇会杀死一只猫。我曾在他怀抱里笑言我是那种随时随地可以和他结婚的女人,我也是那种随时随地可以和别人私奔的女人。那时我们都喜欢“私奔’这类字眼,那对我们来说意味着自由之路。然而炸弹落在了最美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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