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丁一之旅_第七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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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2/3页)

跋涉千里的野牛追赶着太阳,寻找草场和水源…饥饿的狼群锲而不舍,影子一样跟在它们身后…一只年老的野牛,雄健的体魄还在,但明显已经瘦弱,步履迟缓…它拼尽全力跟随着族群,又一次熬过了大雪封盖的冬天,又一次涉过了激流汹涌的冰河,又一次躲过了鬣狗和豹子的偷袭,挺过了枯疏干旱的春季…但当那雨水丰沛、草木繁茂的夏日终于到来时,它却苍老、疲惫得已经无力进食。它就那么默默地站着,瞪着两眼,看同伴们狂欢畅饮,感觉着渐渐向它围拢过来的狼群…它想什么?但它知道必须站住了,不能倒下,一旦倒下狼群就会扑上来。狼,东一只西一只耐心地坐在它周围,其坚忍不拔绝不亚于它…

    我也一样,那丁说:正在被包围。/被谁?/被那群跟狼差不多的花株。/别介,我说:也许咱还没到这一步。/早晚还不是一样?

    …老牛挣扎着想离开危险,但一迈步,身体就不住地摇晃。这差不多是给了狼群一个进攻的信号。几匹强壮的狼蹿上来了,掏它的裆,咬它的脸,跳到它身上啃它的rou,那一躯庞然大物竟然毫无反抗…豪情满怀的狼群于是一拥而上,年老的野牛随即“扑通”一声倒下,刹那间已是支离破碎,血rou模糊…

    一切就是为了这个?

    你指什么?

    所有的艰难跋涉,所有的忍耐和抵抗,所有的奔走与期盼,就是为了给狼提供一顿苍老的午餐?

    但是你看,就在那老牛死去的地方,有只小牛犊子出生了…

    这与我何干?

    但是那老牛坚持站到了最后哇,哥们儿!

    有什么意义吗?

    但这是一个必要的音符…

    那丁双手合十,仰望空瞑。

    空瞑中仿佛自有召唤,或那空瞑即是召唤吧。

    欲望

    也可以说那召唤来自空瞑,来自无限,但在青春的丁一,那仍不过是欲望。春天莫不如此,唯凭其天赋的欲望去听那悠久的召唤。但这有什么错误吗?不,我们都应该对欲望抱有某种程度的尊重,就像我们不论做怎样的旅行——是骑马,是乘船,还是开车,都应对各种形式的能源报以谢忱。这样说吧:生命即欲望。而欲望,无不惊喜于天空海阔,无不向往无限,正像此地的一首民谣所言:“我以青春赌明天”否则“皮之不存毛之焉附”?上帝的戏剧也就要落空。欲望不在,祈盼何由?甚至生命也无从诞生。譬如春风,唯其向生忘死,这才游走得强劲,酣畅,妙想联翩无孔不入。而生命的有限,那要等到秋天才可以觉察;秋天之后,或丁一与我分手之时,他才可能看到他的有限,并猜想我的无极之旅。

    当永远的行魂离开丁一,继续其恒久的旅途时,生命将分作两路:一路灰飞烟灭,一路与我同行。何以与我同行?一个姑且的生命除非锤炼成一缕美丽的消息,方可成为永恒的乐章,就好比一切噪音都将灰飞烟灭,唯那些美丽的故事万古流传。或者这样说吧:那昂扬的欲望,除非皈依了爱愿,才会有其永远的路途。为什么?因为只有爱愿可以引导永远的寻觅(而无情无义不过是一缕自行封断的消息),于是乎才得以与那不熄不尽的行魂如影随形。

    至于丁一嘛,此时断言他终于会走哪条路,为时尚早。当然我已注意到他的欲望充沛,性情憨顽。所以我知道,青春的丁一之不屈不挠,之蛮横倔强,虽已显露了爱的光彩,却仍是生命固有的欲望使然,譬如洪荒之中本有的蕴藏。

    前程莫测

    譬如洪水,既具破坏力,又为生命带来滋养。譬如春天里夭折的小树,不死就会生长。青春的丁一就像一地野火,被无端的风暴摧残了一回,但仍在燃烧,且渐趋强劲(不知约伯的告诫起了多少作用)。丁一谓之曰:乐观,坚强。我暂且赞成他,但究其实际,未必没有那么一点煽情和自我感动。未来的路途尚远,绝非模仿激情可以支撑。所以我对他说:哥们儿你悠着点儿。那丁于是擦干眼泪,抚摸一下由那莫名的光照刻下的疤痕,踌躇满志地对我说:放心吧哥们儿,咱不会趴下。然后他又找来一句豪言壮语(抑或流言蜚语)在嘴里说着:我们一定要成功,我们一定能够成功!

    成什么功?

    他窃笑不答。

    一地野火,哥们儿你要烧到哪儿去?

    他一脸坚毅,似胸有成竹。

    就算你名成功就吧,然后呢?或者终于?你想过吗?

    那丁不屑,唯抓紧着乐观与坚强,目光呈一条直线,无暇旁顾。我知道我问得太远了,问到了无限,问到了空瞑,而这远非春天能够听到的消息。

    春天,充满的,多是欲望。

    春天,唯凭这欲望来信奉爱情。

    所以,当那丁信誓旦旦举目仰望之时,我知道这情种的期盼其实是什么。譬如我在史铁生,在其“写作之夜”的仰望:“天上,云间,或者无限和空瞑之处,飞翔着一只白色的大鸟,悠然,强健,富于节奏。”此刻的丁一也正是在仰望它,仰望它的飞翔,向往着它的傲然与潇洒。“大鸟的影子投在大地,投在山河”投在丁一的脸上。“而后雨来了,从南到北,而后风来了,从东到西,大鸟穿云破雾,一缕闪电似的洁白。”而于其下,荒原一片葱茏,蓊郁,鲜花遍野密如星辰,一度枯萎的重新生长,一度衰危的再度萌芽…譬如丁一,浑身注满了力量。

    “喂,那时候,你想的是什么?”我问那史——即“写作之夜”的主人。

    “你指什么?”

    “当你仰望那只白色大鸟的时候?”

    “爱情。”

    “真的吗?”

    春天以为是爱情的,实际,仍可能只是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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