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城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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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5/7页)

弗兰克的职务由别人来接替啦。”他一下转过身子,面对着帕克兰德。“你嘛,就照你自己说的去做——跟那个年轻人谈一下。告诉他,你说错了话。”

    “就是所谓的道歉,”伊利亚斯说。

    弗兰克·帕克兰德朝他们两个人瞪了一眼。“偏偏要作这种肮脏下流的让步!”

    “不要放在心上!”扎勒斯基警告道。

    “我才不呐!”魁梧的领班站起身来,高高耸立在副厂长对面。他隔着办公桌说着气话。“只有你才不放在心上——想得开,因为你是个十足道地的胆小鬼,明知道是对的事,也不敢支持。”

    扎勒斯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吼道:“我犯不着挨你这顿训!够啦!听到吗?”

    “听到。”帕克兰德的嗓音和眼神里满是轻蔑。“可是我不喜欢我听到的话,也不喜欢我闻到的味。”

    “那样说来,或许你倒是喜欢开除啰!”

    “或许是的,”领班说。“或许别地方的空气还干净些呢。”

    两人缄默了一会,随后扎勒斯基嚷道:“没干净些的。总有一天,到处都是臭气。”

    马特·扎勒斯基的一阵脾气既然发过,他现在已经能够管住自己了。他并不打算开除帕克兰德,因为他知道这么做的话,那就尽干冤枉人的事,一次不算又来一次;再说,好的领班也不容易找到。帕克兰德也不会自动辞职,不管他怎么样吓唬人;那正是扎勒斯基一开始就估计到的事。他凑巧知道弗兰克·帕克兰德有家庭负担,需要源源不绝的工资收入,何况在公司里待的年代久,也舍不得离开。

    但是,刚才有一会儿工夫,帕克兰德挖苦他是胆小鬼的那句话刺痛了他。

    有过一刹那,副厂长真想大叫大嚷一番:弗兰克·帕克兰德十岁那年,还是个流鼻涕的小孩,他马特·扎勒斯基却在欧洲上空流血流汗执行投弹手的任务,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大块锯齿形的高射炮弹片会切开机身,然后好不怕人地戳穿他的内脏,或是脸庞,或是嘴巴,也从来不去想一想他们那架B-17F型飞机会不会燃烧着,从两万五千呎高空翻着筋斗栽下来,当初战友们亲眼看到第八空军的许多轰炸机就是那样子栽下来的…因此,你不妨再想一想,你骂什么人是胆小鬼,年轻人;你也要记住,一定要这个工厂开工不可的,不是你,而是我,不管那样做,我要吞下多少苦水!…可是,扎勒斯基却一句也没有说出口,他明白刚才想到的事,有些是发生在很久以前,已经不再联系得上;他明白对待一切事物的看法和标准已经改变得奇形怪状、乱七八糟了;他也明白天下有各种各样的胆小鬼,也许弗兰克·帕克兰德的话说得有道理,或者说,多少有点道理。副厂长对自己一肚子都是气,他跟那两个人说:“我们到下面车间去把这件事了结吧。”

    他们走出办公室——扎勒斯基带头,跟着是工会委员,弗兰克·帕克兰德走在最后,他虎着脸,恶狠狠瞪着眼。他们从夹层楼面办公室出来,顺着铁楼梯,橐橐橐走到下面工厂车间,一路上厂里的噪音扎扎实实地袭住他们,就好比一阵疯狂的炮火。

    通到工厂车间的楼梯,靠近一段流水线。早已装配好的部件,都在那里往车架上焊接,成为安装完工的汽车的基脚。这时候,闹声响得厉害,工人们彼此只隔几呎路,也得大声嚷嚷,脑袋凑在一起,才能交谈。他们周围,一阵阵火星往上面,往旁边飞溅,形成一道铁青色烟火。在焊接机和铆钉枪的一阵阵迸射中,夹杂着动力工具的命根子——压缩空气连续不断的嘶嘶声。而作为一切的中心,活动的焦点,运行着的流水线,如同缓步走着的天神勒索贡品那样,正在毫不留情地一时一时向前进。

    那三个人沿着流水线一路朝前走去,工会委员挨到了扎勒斯基的身旁。

    他们走得比流水线快得多,所以他们经过的汽车都越来越接近完工了。现在每一底盘里都有了套动力装置。就在前面,有个车壳快要跟下面滑着的底盘并合起来,汽车装配工人管这个叫做“结婚”马特·扎勒斯基的眼睛扫着这幅场景,他照常本能地检验着关键工序。

    副厂长同伊利亚斯和帕克兰德一起,沿着流水线继续往前走,工人们有的抬起头来,有的转过脸去。也有打招呼的,不过人数不多,扎勒斯基注意到他们一路经过的工人,黑人也好,白人也好,大都绷着脸。他感到一种愤慨不安的情绪。这种情况,厂里偶尔也有发生,有时候是无缘无故的,有时候是为了一点小小的原因,好象火山反正要爆发,不过在找个最近便的出口罢了。他知道,社会学家管这个叫做对工作异常单调的反应。

    工会委员一脸严肃,大概是要表示他跟厂方这样密切联系,只是为了履行职务,心里可不乐意。

    马特·扎勒斯基问他:“现在你不再在流水线上干活了,这滋味好吗?”

    伊利亚斯没好声气说了一句:“不错。”

    扎勒斯基相信他的话。来汽车厂参观的局外人,常常认为厂里的工人到时候就会安于这种闹声、臭味、闷热、无情的压力以及工作的千篇一律。马特·扎勒斯基听到过参观的客人仿佛在谈论动物园里的禽兽一般,告诉他们的孩子说:“他们对这都已经习惯了。大多数人都乐意干那种活。他们还不愿意干别的活呐。”

    听到了这样的话,他总是想喊出来:“小家伙,你们不要相信!那是扯谎!”

    扎勒斯基象大多数接近汽车厂的人一样,知道在工厂生产线上干过长期活的人,很少打算把那种活当作终身职业的。他们受雇以后,通常总是把这个职业当做临时工作,等着好机会临头。但是许多人,特别是那些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好工作总是捞不到手,永远是个幻梦。最后终于掉进了陷阱。

    这是个双重陷阱,一重是,工人自己的种种负担——结婚啊,孩子啊,房租啊,分期付款啊;另一重是,不管哪个地方的工作,都没有汽车工业工资出得高。

    但是,工资也好,优厚的福利也好,都改变不了这个工作害得人意志消沉的残忍性质。这多半是因为体力上很吃力,但是最大的负担还是精神上的——一小时又一小时,一天又一天死气沉沉的单调工作。何况工作的性质又使人丧失自尊心。在生产线上干活的人,缺乏一种功德圆满的感觉;从来没有制造过一辆汽车;仅仅制造了,或者装配了一些零件——往螺钉上加个垫圈啊,钉块铁条啊,拧几颗螺丝啊。何况又总是一样的垫圈,一样的铁条,一样的螺丝,重复,重复,再重复,一遍,一遍,又一遍,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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