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的陶醉_第15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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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节 (第4/5页)

够荒唐的,太气人了,真不该那样做。我不该尽顾同弗兰茨说话,把您jiejie撂在一边,一点儿也没想到她,而她终究是他的妻子,我又是同她初次见面。我应该做的是,先问问孩子们的情况,在学校成绩可好,上几年级了,要不就随便问点什么同他们两个都有关的事情。可我当时不知怎么一看到他就激动起来,把别的都忘光了,我一下子觉得心里踏实了,身上暖呼呼的,他终究是谁一了解我的人,是我惟一的知己呀…这倒不是说我们志趣完全相投…他和我完全不同,比我善良得多、老实得多…还有,他的出身经历也和我完全不同,对我追求的、真正希望得到的东西,他是一无所知的…可是不管怎么说命运把我们拴到一起了,整整两年时间我们天天在一起、夜夜在一起,而且完全与世隔绝,好像在一个孤岛上…我所关心的事,恐怕没有哪一件能对他讲清楚,可是无论如何他比任何别人都更愿意体会我的意思。我们根本不需要说话,我们只需要面对面坐着就行了。我一走进他的房间就知道了他的一切——也许比他自己知道的还要多些,而他也很快记起了我的为人…所以他才那么窘态毕露,好像干什么坏事让我抓住了似的,感到羞愧…羞愧什么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那个肚子,或者是因为他自己变成了一个循规蹈矩的顺民…在我们想到了那段共同经历的一瞬间,他又一下子变成原来的他,他的妻子不见了,您也不见了,我们真恨不得你们两人都不在场才好,这只是为了我们好说话,如果那样我们可能一直不停地说下去,通宵达旦——是呀,这种情形您jiejie当然感觉出来了。可是,自从他知道我还在,我也知道他还在,我们两个心里就都热呼呼的,我们两个都感到,如果现在谁有什么苦处难处,他有一个人可以去找,有一个人可以痛痛快快地谈谈心里话了。因为别人是不行的——唔,这一点您不可能理解,恐怕我也很难解释清楚,情况是:自从我在那另外一个世界上过了六年回来以后,一直有一种似乎是从月球上回来的感觉。我发现从前同我一起生活过的人身上多了某种我感到陌生的东西。我同亲戚或是祖母一起坐在桌旁时,就不知道该同他们聊什么才好,我不明白他们在高兴什么,所有他们做的事情我都感到无法理解,没有意义。这就好比…好比你站在街上,隔着玻璃看见咖啡馆里有人在跳舞,却听不见音乐。你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接着某种你听不见的节拍转圈子,同时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你摸不透他们的心思,他们也不理解你,于是他们以为你是在嫉妒,是没安好心,实际上呢,这仅仅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们,他们也不再了解你了…好像你说的是另外一种语言,好像你同他们压根想不到一块儿去…哦,小姐,请您原谅,我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尽是废话,我当然丝毫不要求您能理解这些。”

    克丽丝蒂娜又一次停步注视着他。“您错了,”她说“您说的这些我全明白。每句话我都完全理解。当然…要是在一年以前,甚至几个月前听您讲这番话,我恐怕会不理解,但是自从我回来以后,从…”

    说到这里她一转念把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差点同一个陌生男子谈起自己的全部遭遇来了!想到这里,她迅速地改变语气说道:“哦,还有一点——我方才忘了告诉您,我不是直接去车站,还得先到我昨晚过夜的旅馆去取箱子。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来了,不像他们家以为的是今天早上…我不愿告诉jiejie实情,她会因为我不到她家去住而多心的,可我又不愿意麻烦别人,我只想请您…如果见到我姐夫,请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那是自然啦。”

    她立即觉出他的话音里包含着喜悦和对她给予的信任的感激。他们在旅馆取出箱子,他想帮她提着,但她制止他说:“不,还是我来吧,您的手不行,您刚才不是自己讲过…”她不说了,因为她发觉他感到难为情。她立刻又想:我真不该说这话,让他看出我想起他提东西可能有困难。于是她索性让他提着箱子。来到了车站,离客车开车还有三刻钟,他们就坐在候车室里闲聊起来。谈的是一些非常实际的问题:她的姐夫、邮票、奥地利的政治状况,还有一些琐细的小事和见闻。他们没有任何亲昵的表示,只有冷静和投契。她发现他头脑清楚、思想敏捷、谈锋犀利,不觉油然而生钦佩之心。谈着谈着,眼看时间快到了,她站起身说:“恐怕我现在必须走了。”

    他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种愕然的神情,看来他很不愿中断他们的谈话,这使她又感动又欣慰。她想:今天晚上他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同时她也怀着某种自豪感寻思:终于又有一个人在追求她,真是意想不到,她这个庸庸碌碌之辈——邮务助理,这个被雇用来卖邮票、盖邮队还兼做接线生的人,竟然在某个人的心目中占有一定的分量了。他那惊愕的样子在她心中蓦地激起恻隐之情,于是她不觉灵机一动,说道:“不过我也可以改乘下一趟车的。十点二十分还有一趟,这样我们也许可以去散散步,在这附近什么地方吃晚饭…不过,如果您另有安排…”

    她一边说这些话,一边心里美滋滋地看着这个人由于喜出望外而熠熠闪光的眼睛,只见他整个脸庞旋即沐浴在洋溢的喜气之中,听他激发出清脆悦耳的欢呼:“啊,哪里哪里,我什么安排也没有!”

    他们把箱子寄存在站上,然后就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溜达起来。城市笼罩在一片青色的雾霭中,九月之夜已徐徐降临大地,一盏盏路灯像一个个银色的小月亮,在幢幢楼房之间摇曳。他们慢悠悠地肩并肩地徜徉着,漫无边际地谈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在离市中心较远的某处,他们发现一家经济的小饭馆,它有一个后院,可以在那里就座,院子里搭起了一座座小凉棚,每张桌子与邻桌之间都隔着一道叶子枝蔓疏密错落的常春藤隔墙,使邻座隐约可见。在这里坐着,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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