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并不如烟(最后的贵族)_一片青山了此往事并不如烟(最后的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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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青山了此往事并不如烟(最后的 (第9/18页)

法,宪法也有了。实际上是共产党管理国家的办法,不需要法。‘如今还是半部《论语》治天下。’这话,我在鸣放时讲过,被人揭发,伤害了老毛和中共领导人。但是,既然大家都搞政治,那就要正视现实。现实是什么?现实是我们今天的制度,有一半是封建社会专制主义那一套;另一半是向苏联学习,搬来老大哥的秘密警察那一套。秦始皇加克格勃,我们国家的政治是用这么一部机器cao作的。老罗所说的法,即使有了,如制度不改变,中共也只会摆在那里,做做样子。”

    关于反右后的民盟,是父亲和罗隆基谈论的另一个话题。

    父亲说:“民革因是些降将,本就抬不起头。三、五反收拾了民建。比较敢讲话的,只剩下民盟和农工,而反右的打击重点,就是民盟和农工。老毛这次的最大收获是,通过反右完全控制了民主党派,也完全控制了中国知识份子。而中国的民主力量和中国知识份子的独立自主精神,本来就脆弱。今后,民主党派只能点头称是地过日子了。”

    罗隆基则预言:“在民盟那些积极批斗、恶语中伤我们的人,将被统战部提拔重用,并坐上我们腾出的位子。”

    父亲很同意这个看法。他俩一致判定胡愈之要当上副主席,邓初民、吴晗、杨明轩3人,也都极有可能坐上副主席的椅子。而象千家驹等人,大概会从中央委员晋升为常务委员。而杀回马枪的史良,也一定会保住自己的位子。

    (19)58年11月12日~12月4日,民盟召开了第3次全国代表大会。改选是一项最重要的内容。一切正如他俩的测算:史良、高崇民、马叙伦保留了原有职位,胡愈之、邓初民、吴晗、杨明轩,全都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副主席。大概怕人家说打手都上了台,故又增加了陈望道及楚图南。这样,民盟中央副主席从原来的5人增加至9人。千家驹、沈兹九等人,进入了常委的行列。会议通过了《中国民主同盟关于社会主义改造规划》和《开展社会主义自我改造竞赛的倡议书》。从此,对知识份子的政治思想改造,成为民盟的光荣使命与现实任务。而这恰恰是罗隆基最反感的,尽管在民盟中央举行的一次批判会上,他表示:“我要改造自己。我愿意改造自己。我坚决相信我一定能够改造自己。”其实,他的内心,从不相信“改造”二字,至少他认为自己是不能改造的,也是不能被改造的。

    “共产党制定的改造知识政策,不仅说明这个政党是把知识排除在人民之外的,而且还是一种思想控制的好办法。”罗隆基的这句话,才表达了他的真实看法。

    关于思想改造,记得他还曾半开玩笑地对我做过一番解释:“小愚,你知道吗?思想改造这个词,在西方叫洗脑。就是把原来装在你脑子里的东西掏出来,灌入官方认可的思想意识。你爸爸或许还能洗一洗,因为他在德国学的哲学里就有马克思主义,现在再装些中国造的马克思主义,毫不困难。所以,民盟开会,谈论形势,座谈社论,联系思想的时候,你爸爸就用上了那一套,总有话讲。唉,唯有你罗伯伯可怜哪!20几岁,在美国读政治学博士学位。后来,在英国又投到拉斯基门下。那时用功、记性又好,资产阶级政治思想的一整套,在脑子里装得特别牢,要不然怎么还是费边社的呢?可现在想掏出拉斯基,装进马克思,就不行了。我一发言,自己觉得是在讲马列,人家听来,仍旧说我是冒牌货。”

    我告诉罗隆基:“我们中学生也在写个人思想改造计划,积极要求进步的同学还按期给团组织写思想汇报呢。我也按要求给班主任写了一份,说‘共产主义虽好,可谁也没见过,自己不大相信这种虚幻之物。’没想到这份思想汇报被油印出来,发给每个同学,作为批判材料。”

    他听了颇为诧异,跑回客厅,对着父亲惊呼:“你这个当父亲的知道吗?小愚也和我俩一样,写汇报,受批判。思想改造怎么从中学生就开始了?”

    “伯钧,我又来‘联盟’了。”这是他一脚踏进我家二门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话传进我的耳朵,便情不自禁地要跟父母朝着客厅走。

    父亲和罗隆基聊天是休闲,也是一种继续思考,对我来说,听他们聊天不仅跟读书听课有着同等价值,而且是享受,仿佛有一种智慧的光束在眼前闪过。父亲有时训我:“小孩子不要听大人谈话!”于是,我就藏在玻璃隔扇的后面偷听。

    一次,被罗隆基发现了,他格外高兴。说:“小愚,到客厅来哇,罗伯伯给你讲一个家乡的故事——有个女婿在新婚大喜后,陪着媳妇回娘家。丈母娘给他吃点心,一个碗里打了四个糖鸡蛋。小舅子见了很想吃,母亲告诉儿子,新姑爷不会都吃掉,剩下的归你。这个小舅子就躲在堂屋门帘后面偷看、等着。姑爷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个,再吃一个的时候,他就着急了,但心想,还剩有一个呢。可他看见姐夫的那双筷子去夹第四个糖蛋了,便放声大哭,走了出来,说:‘妈,你骗我,四个蛋他都吃了。’小愚,你就坐在这里,罗伯伯一个糖蛋也不吃。”

    搞政治的,不谈政治,恐怕就象不让人呼吸一样地感到憋懑。这两个因言论而获罪人,还是恶习不改。见面聊的,不外乎国内要闻,国际形势。他俩的议论有时一致,有时看法各异。比如:罗隆基认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很有可能打起来;父亲始终认为打不起来,所谓第三次世界大战是拿来吓唬人的。罗隆基认为美苏对立、两大阵营的冷战是世界最棘手的问题;父亲却说地球上最复杂的地区是中东,中东问题最难办…可惜,他们吉光片羽式的对话,不是我听不大懂,就是听后忘记了。

    议论中,罗隆基爱联系自己。刚果的卢蒙巴被暗杀,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父亲和他对这个事件议论了好一阵。我做完功课,母亲让我端一盘烤面包到客厅去。罗隆基见到我,便说:“小愚,我和你父亲正在谈论卢蒙巴呢。我很遗憾活到今天,如果(19)33年被老蒋派的特务一枪打死。你的罗伯伯就是英雄,和今日的卢蒙巴一样。”父亲坐在一侧,只是笑。

    一说到英美以及欧洲国家的政事,如蒙哥马利访华,戴高乐当选总统等,罗隆基尤其兴奋。记得肯尼迪竞选获胜的消息传来,他骄傲地对我说:“小愚,你知道吗?肯尼迪和我是同学。”

    他见我惊讶的表情,慨然道:“别看我现在是这么一副倒霉的样子,遥想当年,你罗伯伯在清华读书就很出些风头。五四运动时,我是清华学生的领袖人物,有‘九载清华,三赶校长’[11]的故事。从英美留学归来,也神气得很哪!《晨报》社长兼《益世报》主笔,还在南开任教,两辆小汽车穿梭于京津二城。蒋介石请我当部长,我在庐山给他讲过课。在国内我的朋友现在都成了右派,可我的同学和学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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