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奇观_第23卷蒋兴哥重会珍珠衫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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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卷蒋兴哥重会珍珠衫 (第4/9页)

几日,今早方回。半路上下起雨来,在一个相识人家借把伞,又是破的,却不是晦气!”三巧儿道:“你老人家几个儿女?”婆子道:“只一个儿子,完婚过了。女儿到有四个。这是我第四个了,嫁与徽州朱八朝奉做偏房,就在这北门外开盐店的。”三巧儿道:“你老人家女儿多,不把来当事了。本乡本土少什么一夫一妇的,怎舍得与异乡人做小?”婆子道:“大娘不知,到是异乡人有情怀。虽则偏房,他大娘子只在家里,小女自在店中,呼奴使婢,一般受用。老身每遍去时,他当个尊长看待,更不怠慢。如今养了个儿子,愈加好了。”三巧儿道:“也是你老人家造化,嫁得着。”说罢,恰好晴云讨茶上来,两个吃了。

    婆子道:“今日雨天没事,老身大胆,敢求大娘的首饰一看,看些巧样儿在肚里也好。”三巧儿道:“也只是平常生活,你老人家莫笑话。”就取一把钥匙开了箱笼,陆续搬出许多钗、钿、缨络之类。薛婆看了,夸美不尽,道:“大娘有恁般珍异,把老身这几件东西看不在眼了。”三巧儿道:“好说,我正要与你老人家请个实价。”婆子道:“娘子是识货的,何消老身费嘴。”三巧儿把东西检过,取出薛婆的蔑丝箱儿来,放在桌上,将钥匙递与婆子道:“你老人家开了,检看个明白。”婆子道:“大娘忒精细了。”当下开了箱儿,把东西逐件搬出。

    三巧儿品评价钱,都不甚远。婆子并不争论,欢迎喜喜的道:“恁地,便不枉了人。老身就少赚几贯钱也是快活的。”三巧儿道:“只是一件,目下凑不起价钱,只好现奉一半。等待我家官人回来,一并清楚,他也只在这几日回了。”婆子道:“便迟几日,也不妨事。只是价钱上相让多了,银水要足纹的。”三巧儿道:“这也小事。”便把心爱的几件首饰及珠子收起,唤晴云取杯见成酒来,与老人家坐坐。

    婆子道:“造次如何好搅扰?”三巧儿道:“时常清闲,难得你老人家到此作伴扳话。你老人家若不嫌怠慢,时常过来走走。”婆子道:“多谢大娘错爱,老身家里当不过嘈杂,像宅上又忒清闲了。”三巧儿道:“你家儿子做甚生意?”婆子道:“他只是接些珠宝客人,每日的讨酒讨浆,刮的人不耐烦。老身亏杀各宅们走动,在家时少,还好。若只在六尺地上转,怕不燥死了人。”三巧儿道:“我家与你相近,不耐烦时就过来闲话。”婆子道:“只不敢频频打搅。”三巧儿道:“老人家说那里话。”

    只见两个丫环轮番的走动,摆了两副杯箸,两碗腊鸡,两碗腊rou,两碗鲜鱼,连果碟素菜共一十六个碗。婆子道:“如何盛设!”三巧儿道:“见成的,休怪怠慢。”说罢,斟酒递与婆子,婆子将杯回敬,两下对坐而饮。原来三巧儿酒量尽去得,那婆子又是酒壶酒瓮,吃起酒来,一发相投了,只恨会面之晚。那日直吃到傍晚,刚刚雨止,婆子作谢要回。三巧儿又取出大银钟来,劝了几钟。又陪他吃了晚饭,说道:“你老人家再宽坐一时,我将这一半价钱付你去。”婆子道:“天晚了,大娘请自在,不争这一夜儿,明日却来领罢。连这蔑丝箱儿老身也不拿去了,省得路上泥滑滑的不好走。”三巧儿道:“明日专专望你。”婆子作别下楼,取了破伞出门去了。正是:

    世间只有虔婆嘴,哄动多多少少人。

    却说陈大郎在下处呆等了几日,并无音信。见这日天雨,料是婆子在家,拖泥带水的进城来问个消息,又不相值。自家在酒肆中吃了三杯,用了些点心,又到薛婆门首打听,只是未回。看看天晚,却待转身,只见婆子一脸春色,脚略斜的走入巷来。陈大郎迎着他,作了揖,问道:“所言如何?”婆子摇手道:“尚早。如今方下种,还没有发芽哩,再隔五六年,开花结果,才得到你口。你莫在此探头探脑,老娘不是管闲事的。”陈大郎见他醉了,只得转去。

    次日,婆子买了些时新果子、鲜鸡、鱼、rou之类,唤个厨子安排停当,装做两个盆子,又买一瓮上好的酽酒,央间壁小二挑了,来到蒋家门首。三巧儿这回不见婆子到来,正教晴云开门出来探望,恰好相遇。婆子教小二挑在楼下,先打发他去了。晴云已自报知主母。三巧儿把婆子当个贵客一般,直到楼梯口边迎他上去。婆子千恩万谢的福了一回,便道:“今日老身偶有一杯水酒,将来与大娘消遣。”三巧儿道:“到要你老人家赔钞,不当受了。”婆子央两个丫环搬将上来,摆做一桌子。三巧儿道:“你老人家忒迂阔了,恁般大弄起来。”婆子笑道:“小户人家备不出甚么好东西,只当一茶奉献。”晴云便去取杯箸,暖雪便吹起水火炉来。霎时酒暖,婆子道:“今日是老身薄意,还请大娘转坐客位。”三巧儿道:“虽然相扰,在寒舍岂有此理?”两下谦让多时,薛婆只得坐了客席。这是第三次相聚,更觉熟分了。饮酒中间,婆子问道:“官人出外好多时了还不回,亏他撇得大娘下。”三巧儿道:“便是,说过一年就转,不知怎地担阔了。”婆子道:“依老身说,放下了恁般如花似玉的娘子,便博个堆金积玉也不为罕。”婆子又道:“大凡走江湖的人把客当家,把家当客。比如我第四个女婿朱八朝奉有了小女,朝欢暮乐,那里想家?或三年四年才回一遍,住不上一两个月,又来了。家中大娘子替他担孤受寡,那晓得他外边之事?”三巧儿道:“我家官人到不是这样人。”婆子道:“老身只当闲话讲,怎敢将天比地?”当日两个猜谜掷色,吃得酩酊而别。

    第三日,同小二来取家火,就领这一半价钱。三巧儿又留他吃点心。从此以后,把那一半赊钱为由,只做问兴哥的消息,不时行走。这婆子俐齿伶牙,能言快语,又半痴不颠的,惯与丫环们打诨,所以上下都欢喜他。三巧儿一日不见他来,便觉寂寞,叫老家人认了薛婆家里,早晚常去请他,所以一发来得勤了。世间有四种人惹他不得,引起了头,再不好绝他。是那四种?游方僧道、乞丐、闲汉、牙婆。上三种人犹可,只有牙婆是穿房入户的,女眷们怕冷静时,十个九个到要扳他来往。今日薛婆本是个不善之人,一般甜言软语,三巧儿遂与他成了至交,时刻少他不得。正是: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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