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雅_第二章最后一眼最珍贵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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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最后一眼最珍贵 (第3/6页)

几次。我指的是一个早期的童年经验,发生在靠近奥斯陆的老家。当时我一定是在成长中的七八岁时候,不过反正那是在我的八岁生日之前,因为就在那个时期,我们家搬到马德里住了四年。我还记得我在树林里的小路上跑着,口袋里装满了四处找来的榛果,我想立刻拿给我的母亲看。突然间,我看到一只小鹿躺在潮湿的森林地上,满地铺着秋天厚厚的落叶。那些叶子令我永远难忘,因为有一些,我记得,也落在小鹿的身上。我以为小鹿在睡觉,虽然不是很肯定,我还是悄悄爬近小鹿身边,想碰碰它或帮它把身上的黄色红色叶子拨下来。但是小鹿并不是睡着了。它已经死亡。

    这只小鹿竟然死了,我竟然是那个发现小鹿死去的人,这实在太丢脸,我绝对不敢告诉我的父母亲,或是我的祖父母。假如那只小小的鹿可以躺在森林的土地上一无生息,那么要轮到我躺下死掉也是一样容易的事,而这个洞见——虽然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道理,大多数儿童却总是受到保护而无从得知——此后便跟随着我,成为一种rou体的知觉。我自作聪明地将它隐瞒下来,却自然将此事件化为伤痛——让我直觉地想去找牧师或去做心理治疗。假如我当时是去找mama哭诉,几乎就可以确定我会得到力量,来克服这场不愉快的经验。但是我不能说,对任何人都得保持缄默,因为这实在太可耻,太不名誉。一阵光芒耀眼刺目,让我看到,我也是个血rou之躯,此刻存在于地球上,但是这个人,终有一天将不复存在。

    面对小鹿的那场遭遇也让我对大自然产生兴趣。至少,在那遍地落叶的森林里,一次天启的经验影响到我未来的专业研究方向。因此,当我还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十二岁少年,就已经知道宇宙大爆炸和宇宙广远的距离。我总是觉得我所居住的世界已经有五十亿年的历史,宇宙的年纪比它老了三四倍。

    这种我可能会完全停止存在的想法,这种我只能来这里走一遭、再也不能回头的想法,让我觉得惊悚不已。因此我得设法稍稍安慰自己,我将自己和我那短暂的生命放在一个比较广大的背景中,认识到个体不过是波澜壮阔的生命历程中,极微渺的一个部分,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碎片,附着在比我强壮伟大太多的事物身上。同样地,我试着去增加对自我的认同感,我自己的自我,但总是得牺牲那小小的自我,那个在任何时刻都可能遭遇和那小鹿一般命运的我——那已遭分解,仍深埋在我潜意识内的残骸,不再起身,不再动弹。我练习着,随时都在练习——虽然我的进展实在有限,无法真正将自我解放。每天早晨它冲击着我。我是唯一的我,我就在这里,只有在这个时刻,你我都背负着宇宙本身存在的意识。

    从永恒的观点来看一个人的生命,你可以说它平凡而值得敬重,或者是一个有智慧的杰作,但是这么说不见得可以让你觉得心平气和。我——这个可怕而有意识的灵长类——有能力在记忆里拥抱我们宇宙的全部过去,从大爆炸到比尔?克林顿和莫妮卡?莱温斯基这两个我们当代最负盛名的人,到能够叫出除了这两人之外的人名,但是明白这点还是无法让我安顿下来。拥抱更远大的时空并不能让你心情宁定,我想还正好相反:它只会雪上加霜,或许比较有效的是找个心理治疗师,将我潜意识里那浮肿的动物尸体挖掘出来——虽然我相信为时已晚。

    说完这个,我们可以再回到那狭窄的飞机座舱,那里不是只有那早晨昙花一现般透亮的光——它总是在刺激我的神经,说我是个过度理性的脊椎动物,总不时地要面对一个只剩几个月生命的事实。这些见解在那七十五分钟内承受密集的检验。现在情况更加危急,因为很可能在几秒钟之后,我的生命就要在地球画下一个休止符。控制飞机的那只灵长类不经意地摊开一张大地图,将它塞到坐在我右手边的一位女性灵长类膝上,而她自称为罗拉。我实在不喜欢飞机的航空术堕落到这样的水准,椅子向后靠到接近好色边缘。我说了这些话,并不表示我觉得这些同机的乘客不是好伙伴,相反地,每一个我都很喜欢,如果要寻求安慰保护的话,我还可以把头靠在他们每个人腿上。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可怜的蜥蜴,一只全身痉挛而其实应该留在地面上的生物,这使我更加相信,这位已经玩腻人生、稍嫌太过自大的人,正在驾驶飞机的老先生,是一只蜥蜴的后代。因为你正在读这封信,同时由于你几个月后在沙拉满加遇见过我,你知道那架飞机着陆的时候还是完整的一架。重点是,这趟飞行挑起了一种难以脱离的感觉,我只是个处于生命正午时刻的脆弱脊椎动物,事后证实,这种感觉在剩下来的半天之内都没有消除。

    塔弗尼岛的机场名为马提,它似乎是专为火柴盒小飞机设计的。飞机跑道是一条狭长的草地,两边种满四方飘摇的椰子树,就连机场建筑物本身看起来都比较像是个路边的巴士站,里面几张蓝色长椅和一个迷你电话亭。我的行李按时抵达之前,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马拉福植物园派来接机的车子和载运行李的飞机同时抵达,我得忍受这辆车子三天时间。

    我并不想岔开话题,我得按照适当顺序叙述每一件事情。因此,如果我想绘画,粗略地画上几笔“花园岛”并不是要显示我粗心散漫,而只是要让安娜和荷西有个所在的环境,根据我的记忆,他们永远都是互有关联的。

    至于“花园岛”这个名字其实应该改为“最后的天堂”因为“最后”(last)在几十年后,可以很容易便改为“失落”(lost)。我可以向你保证,大多数观光客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改变。

    我们这个物种向来觉得“最后”与“失落”都有种奇特的魅力。想到未来的世代可以享受某些事物,你会觉得欣慰,但是比起看到某些即将灭绝的事物,这种快乐感就差多了。最后一眼总是最珍贵。就像悲伤的亲属在争论着,究竟谁和亡故的人说了最后一句话。

    逐渐地,当世界越变越小,观光事业的区隔越来越精细,我预见死亡观光业光明的未来:“看没有生命的贝加尔湖!”“只剩几年马尔代夫就要沉入水中”或是“你或许是最后一个看到老虎的人”!找到的例子将是不可胜数,因为天堂越来越少,它们在逐渐萎缩,遭到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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