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群_第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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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9/16页)

的冷漠也略觉吃惊。他不准备再当四处瞪眼的团长,那没有用。野战军堕落为县大队,并不是一个团的悲剧。身边的政委已经适应到如此程度,可见任何个人都无力回天。苏子昂到职之前,曾经有过两个渴望:第一、渴望得到一个落后成典型的团,他在治理过程中积累大量经验,丰富自己对未来军队建设的思考:第二、渴望得到一个先进成尖子的团,他好把自己多年思考投入实践,将来做几个大题目。现在,他发现两者俱失,他来到一个不是部队的部队,这个团从环境到性质,都不能承受他的强硬设想。它们不再催生军人而是催眠军人。

    "我们确定个顺序吧,先从最难看的地方看起。"

    "榴炮二营。驻地就是原79军军炮团。"

    2.团的残骸

    三面是半死的山,中间挟着一个团的残骸。从山上往下看,到处滞塞着化石般僵硬气氛,令人插不进一只脚。花岗岩和高标号水泥筑造的营房、礼堂、车炮库、办公楼、宿舍区、修理所…统统开始腐烂,散发冰凉的苦酸味儿。残骸们还保持着炮团格局:通道与炮场的最佳关系;团部分队的适宜距离;各哨位和弹药库的理想视野;炮种和炮库的精确比率;隐蔽性和机动性的合理追求;等等。这些不可捉摸的神秘格局,正是炮兵积无数战争经验凝聚的精髓,它们散落在残骸中,证明这破烂山凹确实存在过军人生命。苏子昂从屋檐拐角,从树梢上空,能够看见现已消失了的通信线路。他从野草丛中踩过,草茎下面是混凝土场地。所有建筑物的门窗、自来水管、电线木梁,都被人坼走卖了。只剩下炸药才能对付的牢固墙身,下半截蔓延着厚厚的青苔。他被一个汽油桶绊了一交,随手一推,汽油桶从当中裂开,跟烂布一样无声无息,简直不敢相信它曾经是金属。他不知道下一脚将会踩着什么,只得把脚掌提高高的,悬在半空中凝定不动,透过草丛往下看,这时他品味到绝望的意境。

    周兴春从后面拽住他:"你正站在水塔顶上!别动!原地后退。"

    苏子昂才发觉脚掌落地后,地下面传出空洞的声音。自己怎么会走到耸立空中的水塔顶呢?

    "跟着我走。"

    周兴春沿着草色发亮的地方走,草下果然是石砌小径。他们一路而下,来到团部中心。两头水牛趴在大礼堂里嚼着身旁草堆,悠闲地望他们。外头还有十数只山羊,或卧或立,一概是撑足了的神情。原先团部大cao场,被改成上好的秧田,肥水不泄,秧苗葱绿。周兴春告诉苏子昂;"营房一旦没人住,破损得非常快。这个团部价值两千多万,当地老百姓清楚得很,不租不买,反正谁也搬不走,迟早是他们的。圈个牛羊搞个恋爱什么的,没比这更好的地方了。你瞧那草窝子,全是男女打滚儿打出来的。"

    "要命。二营就在这山头上,天天看见这破败景象,还有什么士气可言。"

    "能封住战士眼睛吗?只有一个办法,再花几百万,把这里一切全部摧毁,埋掉。"

    "当兵的来此转一圈,你半个月的政治教育全泡汤。"

    "我知道。我既无法阻止他们转一圈,也不能不搞政治教育。我照样讲军人前途之类。"周兴春笑着,"老兄你乍到职,眼光新鲜,一下子就能看出消水火不容之处,我们早习惯了,样样都挺自然的喽。要是我下一道军令,在山头拉起铁丝网,不许任何官兵迈过一步,他们会怎样?会更想溜进来逛逛。喔,会一下子发觉有人要关他们禁闭,而不是把这个报废团部禁闭起来。再说,我粗略算了一下。四周全拉上铁丝网,要十万八万,等于本团的三年的训练费。办不到。"

    苏子昂示意山坡上那幢房子:"团首长宿舍?瞻仰一下。"

    "左边团长,右边政委。"

    它是两套住宅,每套三室一厅,平房,砖地,天花板很高。门窗俱无,墙壁上空着好多个方方正正的大洞。站在门口,目光可以穿过几间房子直射屋后,仿佛进入一具躯壳。苏子昂钻进一间约摸十四平方米的屋子,估计是卧室,四下望望。六角形地砖因受潮而膨胀变形,下面顶出草来。阳光透过天花板缝隙落到他身上,便他觉得这道阳光很脏。他躲开它,一眼看见墙上涂画的东西,惊叫:"天爷!好大的气魄。"随即哈哈大笑。

    "拣到什么哪?"周兴春捂着军帽跟过来。

    墙壁上有一具用炭笔画的雄性生殖器,高约一米五,阔壮如房梁。作者在作画时显然十分沉着,把各个细节都夸张地展示出来,他似乎一点不怕半道上被人撞见。

    "上次来还没有,"周兴春厌恶地斜视它,"这是团长的卧室。"

    "政委的卧室!"

    "团长卧室!左边这套房正是团长宿舍。"

    "那人搞错了,他以为这间就是政委卧室,才在这里画!"苏子昂坚持道。

    周兴春揍他一下:"走吧你,逮不着这帮小流氓。"

    "你认为是村里人画的?"

    "当然。"

    "不对,这是炮兵手笔,你看,口径足有155加榴,外型像杀伤爆破榴弹。这家伙肯定是二营的人。"苏子昂以往在车站公共厕所也见过此类货色。为过它们都渺小地猥琐地蹲在角落里,从没人敢把它画得如此壮观。透着大炮兵的气魄。他极想见识见识此人模样。他蓦然想到一个冒险命题:军人应该具备何种性欲。独自无声窃笑。他满意自己的思维至今还没有干枯。正是许许多多无法实现的、小火苗式的奇思怪想,使他觉得军营生活有点意思。

    太阳一直被破烂云层团团捂着,此时突然涨破云层,从缝隙里噗地掉下来,犹如一个灼热的呐喊。周兴春觉得脖颈、肩胛一阵燎动,他压低帽檐,好让太阳顺着帽弧滑落。他开口时听到口腔里"滋啦"一响,声音也发粘:"日历牌上说,今日立夏,还说17时37分交节。你说他们干嘛把夏天的起点搞得那么精确,看了像讣告牌似的?好啦伙计,夏天一到,苦日子开头。我最烦夏天,夏天的兵都是蔫乎乎的烂酸菜…"

    他告诉苏子昂,对于一年四个季节里的兵要有四种带法:

    "春天里的兵,要紧之处是管住他们的情欲,防止猪八戒思想泛滥。三营那里,营房和老百姓住房门对门,夜里拍大腿都听得见,战士也跟着拉自己的大腿,像一池青蛙,不要命吗?这一带习俗也不大好,镇上和村里有几个文明卖yin的,即是以谈情说爱的方式卖yin。女中学生也开放到家,身上的衣服比外地普遍小一号,腋毛都敢露外头展览。短裤上束一条宽腰带,腰带扣上镶着说不清什么东西,勾人往那里看。她们特别能刺激当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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