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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陌上花开缓缓归 (第1/5页)

    第三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

    第三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

    宝大二年,十二月二十五,寅时二刻。

    子时虽过,但暗夜难明。

    内城失守第十日,帝,遂令陈及打着帝旗与徐绾激战,帝则乘夜色“微服”至德胜门,悄然登上牙将周肃为之准备的船只,渡江至内城东北,登城而入城内,亲自指挥守城平叛。命令辅国大将军吴怀英、都监使王球守住北门;内城指挥使王荣、武安都指挥使杜建徽守住南门。

    午时刚至,白昼顷刻化为黑夜。帝一人,所斩敌首,逾百人不止。

    徐绾占据内城多日,欲乘胜直取凤凰宫,却久攻不下。此时,眼见守军愈战愈退,未及破宫而入,帝已率援军破外城而入,内外城顷刻间尽失,而己方补给殆尽,伤亡惨重。遂领二万残兵,自东门出,退至城外十里驻守,并派人招引杨吴淮南宣州刺史田颓,南下杭州。

    杭州内外城,与天子禁中,即将同时失守之时,却因了钱镠――泰山崩于前不变于色的过人冷静,以及无人能及的智谋与骁勇,竟能于生死一线的绝境中,收复。

    叛军初退,钱镠即让吴怀英等人押后,自己,则骑了快马,先行冲入通越门,一路疾驰,发疯一样,穿过景福门,再穿过连接前朝和内庭的甬道,直冲至紫宸殿。

    翻身下马,一脚踢开眼前虚掩的宫门,只见殿内,空无一人。

    钱镠登时脸色大变,多日来,从未失去控制的理智,顷刻间,化为乌有。疯狂中,手内的银鞭,将殿内的陈设击得粉碎,一地的金石之音,却仍不见半个人影现出。

    大内副总管王如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跌跌撞撞地奔至跟前,噗通跪地,惨呼道:“陛下…”话音未落,已然泣不成声。

    钱镠一把提起他衣领,将他自地上提至半空,吼道:“朕的戴氏呢?”

    王如常只是哭,却说不出话来。

    身后,数十位锦衣军,已拖了一应人,自殿外急入。看那副架势,应是从宫内各自原先的藏身处搜出了这些人。

    钱镠回身,冷冷看着这些人。锦衣军们手一松,那些人随即跌落于地,一个个饮泣不止。

    一个瑟缩的身影,悄悄自人群中爬出。满面枯槁,发髻散乱,竟是紫宸殿先前的主事宫人兰辛。颤栗着爬到君王跟前,颤声道:“陛下…”

    钱镠俯身,额上的青筋,宛如即刻就要蹦出,高声怒喝道:“朕的戴氏呢?”

    兰辛哭道:“回陛下,元玟小殿下的疹子已经让小主给治好了,城将破时,小主趁着天狗吞日的半炷香时间,让奴婢用木盆将小殿下自宫内的暗渠送出,再让马绰将军派人在宫墙之外,于护城河与宫内暗渠连接之处接应,趁着天黑,将小殿下送上岸,再藏至城内安全之处。小主,复让王公公放了冷宫内的张氏,免得她被叛军侮辱,并让其自行定夺生死。小主,遣了所有的宫人,让大家各自逃命,自个…则用装满碎石的锦囊缠身,自投了暗渠…”

    钱镠目眦欲裂,却一动不动,只哑声问:“何时之事?”

    兰辛嘤嘤哭道:“回,回陛下,彼时午时二刻尚未到。”

    午时二刻投水,此刻,未时都过了,隔了一个时辰之久,溺水之人,死一百遍也不止了。钱镠胸前起伏不止,似在强抑,豆大的冷汗,自额际大颗大颗地坠落。嘶声道:“朕离宫时,是如何嘱咐你们的?!”话音未落,急怒攻心,拔出腰间的长剑,再一挥,王如常、兰辛两人应声倒地,登时,血溅了满地。

    还要举剑,只听身后,吴怀英等人连声高呼着奔入:“陛下――”

    跪于地上的那些人当中,即刻有一个满面黑灰、面容不辨的女子想要扑过去,一面凄声道:“元玟,娘的孩儿啊…”钱镠回身,只见吴怀英、马绰等人身后,有一个宫人远远站着,怀里抱得正是自己与眼前张氏所出的皇子元玟。此刻,一张小脸之上,已无半点出疹的痕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好奇地看着身边诸人。

    李裕公公几步奔至钱镠跟前,跪地,落泪道:“陛下,快去昭阳殿!娘娘,在昭阳殿给陛下,留了字…”话音甫落,已是嚎声大哭。

    钱镠长剑入鞘,顷刻间,飞奔而出。

    不过五百步之遥,翻身上马,一路疾驰,狂奔至昭阳殿外殿正门的长阶前,纵身跃下。前面有锦衣军,为君王打开虚掩的朱门,穿过中庭,再穿过内殿的长阶,终于,置身于昭阳殿内殿的正殿内。

    一物一器,皆完好无损,只,落满了灰尘。

    他,轻轻行至自己日常办公的案前,似害怕惊了这满室的宁静。只见,素白的纸上,皎皎的月焰,竟裂成数瓣不止。再环顾四周,东侧的粉墙之上,赫然,写着数行狂草的手书。

    确是她的笔迹。

    字迹的颜色深红,应是他的朱笔写成,却与他的朱笔略有不同。钱镠轻轻拾起案前的玉砚,果然,里面尚有干涸的血渍。

    粉墙之上,不过短短数行,看得出,系仓促间留笔。但,其语,何其深重?其意,何其残忍?竟要将人心割裂!

    “君以缺月赠妾,寓意情之抱憾。

    然,妾愚钝,至死方悟。

    城将破,妾,身心已难两全。

    若国尚有复日,君见玉碎,如见妾之完璧。

    妾虽死,玉虽裂,还君以皎皎玉壶。”

    一笔一捺,皆是缠绵不断之意,似要自字里行间喷涌而出。一字一句,字迹虽草,但酣畅淋漓,迂回急速,有如胸中之汹涌,即刻就要倾覆而出。

    钱镠仰起脖颈,握紧双拳,长啸不止。一声一声,声如困兽,响彻于昭阳殿的雕梁画栋之间。

    两行灼热的清泪,顺着一代君王绝世的容颜,缓缓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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