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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第5/5页)

老爷子那儿,休息一下好了。”我建议道。

    “也好,”师傅想了一下点头应道“你对老爷子说得婉转些,不要太惊动了他老人家。”

    我叫了一辆计程车,把老鼠送到傅老爷子家。傅老爷子大概刚从中和乡回来不久,他看到老鼠那副模样,马上拉了他到灯下,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

    “我有田七粉,我去拿来给你敷一敷,先止止痛。”

    傅老爷子佝着身颤巍巍地踅到房中去,拿出一包田七粉来。

    “阿青。”傅老爷子吩咐我道“你到厨房里,把灶头上那瓶烧酒拿来,拿只酒杯、一只酱油碟来。”

    我到厨房里,把烧酒跟杯碟都拿到客厅,递给傅老爷子,傅老爷子把田七粉倒在酱油碟里,和上烧酒,拌成糊状,用手指头蘸了抹在老鼠脸上的伤肿上,抹得老鼠—脸好象上了一层粉似的,白一块黄一块。擦完,傅老爷子又冲了半杯烧酒加上田七粉,要老鼠喝下去。

    “你坐下来,把这杯药酒慢慢喝掉,发散一下瘀血,过两天,就会消肿了。”

    老鼠开始还不肯放下手里那只百宝箱,死死搂在怀里,我过去在他耳边叫道:

    “你把你那只宝贝箱子交给我好了,这儿没有人抢你的。”

    老鼠瞄了我一眼,很勉强地把他那只百宝箱交出来,接过傅老爷子的药酒,坐到椅子上,一口一口慢慢喝起来,喝一口便哎的叹一口气。傅老爷子定定地望着他,说道:

    “怎么打成这副德性?”

    我把乌鸦凶神恶煞的形状说了一个大概。

    “你去上你的班吧,”傅老爷子交代我道“留下他在这里,陪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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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安乐乡,里面已经来了不少客人。我向师傅报到后,便到酒吧台后面去帮小玉。小玉一个人在那里又要配酒,又要招呼客人,忙的不可开交。我一过去他就赶忙把酒瓶塞给我,说道:

    “威士忌加苏打,”然后又悄声问道:“老鼠怎么了?那个小贼给乌鸦揍得失魂落魄,我早就料到会有这—天,算他运气,还没打废掉。”

    “老爷子给他敷了药,我看不要紧的,倒是亏了他,怎么把他那只百宝箱也给抢了出来。”

    “那是他的命根子,他肯不带出来?”小玉又悄悄在我耳边笑道:“俞先生今晚问起你好几回了,我告诉过他,你一会儿就回来,他直不放心,念着你,说:‘李青呢?他今晚还会来么?’你快过去招呼他去吧。”

    我抬头望去,看见俞先生俞浩坐在吧台的末端,正朝着我微笑,我赶紧走了过去,跟他打招呼。一连好几晚了,俞先生到安乐乡来,总坐到吧台来找我聊天。他在一个专科学校当讲师,教英文。俞先生大概三十七八岁,身材很挺,高高的个子,宽肩膀,非常神气。他从前在学校里爱运动,是游泳健将。俞先生也是四川人,四川重庆,我告诉他我是半个四川人,就叫我“青娃儿”我学了几句我父亲说的四川土话,父亲生气的时候,就会骂一声:妈那个巴子。俞先生大笑,说我说的是台湾四川话。

    “青娃儿,”俞先生向我招呼叫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来?”

    他把—只牛皮纸的封套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诸葛警我写的《大熊岭恩仇记》,一套四本。

    “哇!俞先生,棒透了!”我兴奋地叫了起来。上次俞先生来,我们谈起武侠小说。他说他也是武侠迷。他问我喜欢看哪一家的,我说了几个人,也提到诸葛警我,他那部《大熊岭恩仇记》,我只看了头二集,是在我们龙江街那家专租武侠小说的书铺租来的,我跟弟娃两个轮流看,他先看头集,我看二集,然后两人交换。可是我们还来不及去租三四集,弟娃就病倒了。《大熊岭恩仇记》我总也没有看完。这部武侠小说是诸葛警我的成名作,故事是讲明朝末年,清兵入关,一个叫万里飞鹏丁云翔的大侠士,率领一家老幼及门下子弟逃出京城,可是半路却把一个最小的儿子走丢了。丁大侠后来逃到了云贵也境大熊岭上隐居起来,一面暗结天下江湖义士,招兵买马,以图反清复明。丁家那个小儿子却被清兵的大将鄂尔苏掳了去,改名鄂顺。二十年后变成了清兵一员骁将,带领清兵赴大熊岭征讨丁家庄。第二集刚写到万里飞鹏两父子第一次交锋。

    “后来怎么样?万里飞鹏胜了还是败了?”我翻着手里的《大熊岭恩仇记》第三册,急切地问俞先生道。

    “你回去慢慢自己看嘛,讲给你听就没有意思了。”俞先生笑道“我下午去逛书摊,看见这套书,我记得你提过,所以就买了来给你。”

    “谢了,俞先生,”我敬了一个礼“诸葛警我的小说我最爱看。我还看过他的《天山奇侠传》和《星宿海浮沉录》。”

    “青娃儿,你的武功蛮要得嘛,”俞先生笑道“那两部小说我也看过,不如《大熊岭》,丁云翔父子斗法,曲折惨烈,真是惊心动魄——”

    “俞先生,刚刚你还教我自己回去看,现在又来吊人家胃口了!”我恨不得马上把《大熊岭恩仇记》的三四集一口气啃完。

    “好、好,我不再提了,”俞先生笑道“青娃儿,你去拿瓶啤酒来,你陪我喝一杯,怎么样?”

    “我们上班不准喝酒的,”我悄声说道“这是我们老板杨教头的规定。”

    “不要紧,”俞先生挥了一挥手“回头你们老板找你麻烦,我来替你挡掉。”

    我去拿了一瓶冰啤酒,多拿了一只玻璃杯来,把啤酒斟上,我举杯敬俞先生道:

    “来,俞先生,我们敬万里飞鹏一杯!”

    俞先生呵呵大笑起来,跟我两人咕嘟咕嘟把一杯啤酒都饮尽了。我又去拿了一碟油炸花生来过酒,陪着俞先生喝啤酒,摆龙门阵。安乐乡里人声嘈杂,小玉那边龙船长龙王爷带来了几个海员,喝么呼六的,在那里搳拳(同“划拳”)。盛公这几天有点感冒,进来的时候,穿了一件驼绒背心,师傅特别为他熬了一碗姜糖水,陪了他坐在一角聊天。杨三郎仍旧戴着他那付墨黑的眼镜,仰着面,奋力在奏着一曲曲没有人注意听的古老的台湾曲调。

    “青娃儿,”俞先生临走时凑近我的耳朵叫道“过两天,我请你去吃川味面。”

    “万岁!”我也凑近俞先生的耳朵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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