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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归来 (第1/3页)

    公子归来

    夜已沉,宿云微微。薄纱一般的轻雾浮动缥缈时,偶见谧蓝天幕上依稀露出的粲然星辉。傍晚侯须陀的军队于敌军之后故布疑阵后,楚梁大军就地安营扎寨,再无进一步围拢金城的行动。金城内外,此夜看上去安静得一如平常。

    晚膳后,晋穆陪我去城墙巡视守夜禁军的防备。沉迷夜色中,远方篝火烧腾缭绕,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营帐层迭涌起,数不清的高耸哨台伫立前方,气象森严可见。甚至在倾耳细听下,还隐约可闻敌军连夜布兵cao阵的号角声自远方此起彼伏地呜咽传来。

    我微微蹙眉,冷笑:“他们倒是志在必得的架势。所谓嗜者近食,急不可待,怕就是如此了。”

    晋穆回眸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不语。

    我凝眸再观望了一会儿后,正要下楼离开时,有禁军将军领着王叔的近身内侍秦不思匆匆而来。

    “公子。”秦不思屈膝欲行礼。

    我挥手:“免。可是父王那有什么事?”

    秦不思揖手,甩袖时拈了兰花指:“王上刚醒,要见公子您。”

    “父王醒了?”我惊喜,回头给晋穆递了个眼色后,急步随着秦不思下了城楼-

    两仪宫侧殿。窗扇大开,夜风阵阵飘入,寒凝了一室浓重的药香,吹乱了一室璀然的灯火。

    入殿前,我脱去了披在身上的斗篷,入殿后却乍逢这般刺骨的寒气,我不由得深深皱眉,侧眸看向秦不思时,面色不豫。

    秦不思惶恐垂眸:“王上嘱咐的。说药味难闻,命小人开了所有的窗扇透透气。”

    我闻言好笑:“药味难闻,多燃些龙涎香怯味便行了。去关了窗子吧。”

    秦不思迟疑,偷眼瞟了瞟我。

    “还不去?等什么!”我略敛了笑容,不悦。

    秦不思弯腰,这才转身去做了。

    我拿玉钩挑起了罩在龙塌前层层垂落的明黄烟罗,掀起最后一帘金色帷帐时,王叔疲软苍白、虚弱不堪的面庞清晰落入我的眼帘。

    “王…父王。”我轻声唤他,跪在了塌侧。

    王叔微微睁眼打量我,素日温华炯然的眸子在此刻淡无光彩,漆黑沉沉中,唯余见不到底的深邃。

    我拧眉,抬手倒了一杯茶融入延命散,喂入王叔的口中。

    “父王,你觉得怎么样?”

    王叔扯了唇角轻轻一笑,眸间好不容易现出一丝光亮时,他移手握住我的手腕,缓缓道:“叫…其他人都下去。”

    “是。”

    我扭过头,吩咐守在侧殿的众内侍宫女:“都下去吧。没有召唤不准进来!”

    众人低头,忙躬身退步而出,片刻后,殿内仅剩下我和王叔二人-

    一开始的许久,满殿安寂。王叔抿着唇,只凝眸瞧着我,却不说话。此时的他,目色迷离,面色暗沉,再无往日坐在金銮上的王者威仪,也不见平日待我时慈爱宠惜的模样。这样的他,似乎内心在慎重思虑着一个难题,一个非得用尽他所有的心神和思绪去面对的问题,一个,必定和我有关的问题。

    于是我也不做声,只怔怔看着他,用手握住他冰凉的指尖,耐心等着他开口。

    终于,王叔松了口气长叹一声,欲笑时,眉眼却落寞非常。

    “东方去夏国了?”他问出的第一句话,显是听得我既莫名又疑惑。

    我点头,好奇:“王叔刚醒,如何知道的?”

    王叔轻笑,自嘲:“他那性子…我既病成如此,除非有天大的要事,否则他断不会不守在这里。如今金城被困,要突围唯有请外援。楚梁出兵欲分齐国,一向独大的晋国不会袖手旁观太久,至于夏国么…若要求得惠公的兵符,唯有东方出面。”

    他的话听得我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心中佩服王叔明察秋毫的同时,却也不解:“为何夏国唯有师父去才可?”

    王叔展眉,眸底倏然划过一道光芒:“你不是一直在暗中调查宣公之死么?难不成就没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我诧舌:“王叔如何知道的?”

    “楚桓既要你死,断不会只为了一时杀人兴起玩戏所致,自是因为你做了什么事妨碍到他的谋划,触了他的忌讳了。先前我还不知楚王是什么样的人,只当他是个好兵伐战的枭雄,不过…”王叔叹气,眸间又一点一点暗了下去,语气慢慢苍凉清冷“楚丘之议的最后一日,我终于见着了他的真面。呵…他原是桓阿…”

    “王叔和他…”想起爰姑曾是王叔为公子时他府上的舞婢,我脑间念光一闪,不由得开了口,小心试探道。

    王叔拧眉,涩然:“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我惊讶,失声道:“他不是试图杀了祖父的刺客么?”

    王叔摇摇头,斜眸看我,苦笑:“他是救下你祖父的刺客,不是来杀你祖父的刺客。”

    “那传说中…”我呢喃了几个字后,突地住口不再说。传说自是传说,任人添油加醋,无限夸大。只是传入我耳中时,我竟把它当作了一个人真实的过往,实在愚昧。

    我面色一红,缓缓低了头,凝神思量。

    “可即便他不是刺杀祖父的人,却也是楚国的公子,王叔怎会与他成为好兄弟?”

    王叔莞尔,笑:“晋国公子穆和夏国公子意不也是好兄弟?湑君回梁之前,与无颜、无苏不也是好兄弟?年少气盛时,唯求道同意合,哪还管那么多的教条束缚、国仇家恨?何况…那时我还不知他是楚国的公子。”

    王叔的话辨得我信服,我抬眸,看他:“那桓公后来做了齐国将军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王叔颔首,眸间有些恍惚:“为了无爰,他甘愿的。父王宠惜他,还认了他做义子。”

    “那为什么…”我越听越茫然,开了口想问,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始问下去才对。

    “后来楚齐交恶,那场战争啊,持续了数年之久。当时齐国国命堪虞,你祖父、我父王在那场耗费心思和国力的战争中心神瘁尽、薨逝而去,于是你父王在国危中登基继位,嫁你姑姑夷长于晋国公子襄,并自夏国娶你母后公主为妻,还梁国流民数十万,结交天下三国后,才慢慢平稳了边境,让齐国的军队专心与楚军在城濮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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