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歌_得而复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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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而复失 (第1/5页)

    得而复失

    黄昏。

    天阴阴的,待沉沉墨云遮住了白日最后一丝光亮后,细雨便淅淅沥沥地扬洒起来,一阵一阵,渐渐转大。菘山清璃塔建在半山腰,塔沿四周缀满了无数的精巧铜铃铛,风雨中万物飘摇静籁,唯有那些铃铛叮叮脆响,悠悠荡荡地,随着远处风灯里慢慢亮起的烛火起伏不断。

    塔下,枯竭的枫树林湮没在蒙蒙雨雾中,干瘦的枝桠七零八散,带着仿佛瑟瑟不禁风吹的颤微,景象萧条冷寂得让人感觉昔日那枫火灿烂的日子已远在隔世之遥。

    我叹口气,伸手拍了拍栏杆,抬头望向天空。

    雨大得很,一只灰雁流影一般自我眼前掠过,坠落,栖在了塔檐下。停好后,它低低啾鸣了一声,不慌不忙地甩甩翅膀洒去身上的雨珠,褐色的眸子转了转,看见站在它身后的我时,这才脖颈一缩,紧张地抖起了羽毛。

    可怜又可爱的小东西。

    我忍不住轻轻一笑。

    身后的木梯哒哒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我转身,只瞧秦不思急急上来,花白的鬓角犹滴着雨水,长袍下摆的颜色明显因沾水湿透而重重深下去一层。

    “公主,湑君公子酉时被押回金城了。”

    “关在哪?”

    “城郊,先王为公子时的府邸。”

    怎地押去那里了?我蹙眉,思量一下:“哪位将军负责看守?”

    “白将军。”

    我揉揉额角,负手踱了几步,又站定,沉吟许久后,问他:“秦总管可将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秦不思点头:“公主放心。”

    我闻言拂衣袖,撩起袍袂,快步下塔。

    回首的瞬间,但见檐外那只灰雁趴在窗棂上往里瞧了一眼后,便轻快地跃进了塔内-

    鲜有人迹的庭院,静得匪夷所思。一廊宝彩灯笼冷清地照着凄迷夜雨,满园听到的除了我和秦不思的脚步声外,唯有雨水打落在绢伞上的簌簌声响。

    斗篷衣飘长,不经意间拖在地上卷起了凋谢落红,泥水污泞了光洁的银色,我皱了下眉,不耐烦地抬手便扯下斗篷扔到身后秦不思手中。秦不思本举着伞,又抱着一酒壶,接过斗篷后,双手差点忙不过来。

    待他边走边整理时,我已走近了那件阁楼——园子里除了那些灯笼外唯一光亮的地方。

    阁楼外密密麻麻站着约莫百名的侍卫,铠甲沥水,锋芒冷重,诸人一字排开,如大石般动也不动地立在雨中。我欲入阁时,脚步刚移,那些大石便瞬间都有动静了,耳边锐利声倏然,低眸,刹那竟有双剑互交拦在了我身前。

    秦不思厉喝:“放肆!”

    侍卫闻声不动分毫,目不斜视,面色冷冷,仿佛根本就不识得我是谁。

    而实际上,这些玄甲侍卫我也从未见过。

    “公主?”一声略带惊讶的低呼自阁间飘出,我闻声望去,只见白朗已急忙走了出来,脸色一沉,朝两旁侍卫低喝“大胆!敢对公主无礼?”

    侍卫这时方神色一惊,收剑,单膝弯曲欲下跪时,我挥了衣袖:“免。”

    上若怪下敬忠守责,那就昏庸过头了。我虽不至于明智聪睿,但大概也不至于摊上那个词-

    白朗迎着我阁中,待我坐定,他递来一杯热茶,似是不解地问:“公主缘何深夜来此?”

    我饮茶不答。晚春寒气料峭,尤是夜雨,行路半日,早冻得我手指冰凉。拿着茶杯暖了半日的手后,我这才伸指轻敲着杯子的边缘,慢慢道:“白将军不是领着军队在南国作战,为何你今日又在此地?”

    “龙将军去前线换下了我,侯爷命我押送湑君回来,说另有事要末将去办。”

    “何事?”

    “末将刚到金城,尚未见侯爷,心下不知,也不敢乱猜。”

    我斟酌一会,搁下手中的茶杯,抬眼望住他,言词直接:“我要见见湑君,白将军让不让?”

    俊面上神色微微一凛,白朗看了看我,又垂眸,思了许久。正沉默得气流异常时,他忽地撇开身子坐去一旁,执了案上卷至一半的竹简,淡淡道:“白朗一夜守护重犯,谁人未见。”

    我起身,颔首,低声道:“多谢将军通融。”

    白朗静静看书,置若罔闻。

    我转眸示意着秦不思,秦不思递来酒壶,担心:“公主不要老奴跟着有个照应?”

    “总管怕什么,他不会吃了我。”

    言罢,我抬步上阁楼-

    阁楼本是王叔为公子时的书房,行至门外便能闻到里面那充溢得已漫出来的竹简清气。我站在门口徘徊一会,手指触上门扉时,却还是没有推开的力气。

    门突地嘎然一声大开,我吓了一跳,怔怔看着那个陡然间站在我面前的白衣公子,一时没准备好,呆住。

    “进来。”

    疲惫而又清瘦的面庞上露出几丝笑意,他微抬起手臂,想来握住我的手。

    我避开,无声地绕过他径直入了房内。

    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反手关上门。

    阁上窗户半开着,烛火被风吹得忽暗忽明,雨丝映着晕黄的光线斜斜飘入房内,湿意凉凉,流窜蔓延,使得本就久无人居住的房中更添了几分清冷和孤寂。

    我垂手将酒壶放在了书案上,瞧见横在一卷打开的书简边侧的那只翡翠笛子,心下奇了奇,便伸指拿过,凝望半响。

    “这笛子你还留着?”我问他。

    当初为保金城以假宋玉笛离间楚梁,也正是因为此笛的出现而坏了楚梁的联盟,累他一蹶不振,以至落得今日碉地。谁料他竟一直留着这笛子,让我意外,也让我困惑。

    湑君站在门边望着我,衣着虽整齐,但身上的长袍显然还是那日西陵城战时穿的那件,纯净的雪色间夹着点点狰狞腥艳的血迹,对比鲜明,张扬而又刺眼。

    他笑了一下,看一眼笛子,言词简单:“你送的。”

    原来他早知道那时回金城的人是我而非无颜。嘴里隐隐啖出了苦味,我蹙了眉,见他向我走来便伸手将笛子递给他,问道:“你往常最爱雨天吹笛,今夜怎地不吹?”

    他闻言瞳眼明亮,含笑接过玉笛后,叹息:“没人听得懂,吹了作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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