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人手记_第十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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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第2/3页)

,我突奔跟往。奔至街尽头,死巷无踪,溢满残肴蒜味。我折回,猛见招牌柱子底倏起一道火光点著了香烟。我直走向前,炙烫的眼睛快冒出烟来,暗中那定定在候著的星芒,终于,被我一,烙住了。他递交烟,我接著哺滋哺滋痛吸了一口,回过气来,凶狠盯牢那星芒不准闪跑。他顺了我,上我们该上的去处。我放荡为官能享乐的淘金者,逐夜于城市之中搜寻运气,沥取夺目碎片。

    与此同时,歇斯底里,我犯了渴婚热。

    因为我是如此疲惫于无限制无止息的性享筵,淘尽风流,我的燃点高到非下重剂不足以引燃。

    去势焦虑的,我真怕不久一日艾略特的诗预言就会应验“我的确zuoai了,但什么感觉也没有。”

    我像红菱艳里穿上魔鞋便不能停止旋舞的双足,除非外力斫断。我渴望安息。

    我的唯一救赎,结婚而已。

    我打算认真约会蓓蓓。meimei的高中死党,后来她们疏远了,同为单身未必贵族的我们,倒是结成莫逆。

    可怎么说呢,我与蓓蓓,我们之间,没有张力。

    我们如亲人一样熟悉,旧鞋子一样合贴。好姐妹,好兄弟,她无话不跟我说,包括她跟男友间的琐碎龇龃。她每回交案子OK后的PUB狂欢,总是醉蜷我身上收场,以及她的胃疡,使我吃惊其工作的生态圈之扭曲人格,不输吾等族类。

    她向我描述少女时代梦想,一个自己的房间,她可以漆刷她爱的颜色,一面大书桌安置有流苏穗穗的台灯。从小她跟哥弟三人共挤一间小室,尽够放两床并在一起的上下铺,和一张配附四个浅屉的桌子。她独睡上铺,必得蹬踩桌子爬上去。到她十四岁,她觉出整间屋子的咸硷味里,她身子渗出的是股甜酸味。她极欲掩盖之,像猫拨物埋粪以免行踪泄露,她师法父亲吃大蒜,还藏蒜瓣于袋伪造气味。她练就猴子轻功,瞄准无人空档飞快上下床,唯恐肢体在哥弟眼前曝光。

    上铺睡半边,另一半高堆樟木箱子和度冬棉被,夜间她疑惧那里头埋伏著妖怪会侵袭她,将两手交叉成十字架护在胸口入眠。寒流来开箱取厚衣服被褥时,母亲总不明白何以抖落许多乾瘪蒜头和打十字结的霸王草,都是她的避妖符物,塞遍各个空隙,相信其确实具屏挡作用。室内二灯,一支铝杓状的夹灯,一支头顶日光灯得看机率闪跳多久后才会稳定射出来惨青照明。所以她领到生平第一笔薪水,掷散千金,为自己买了盏大理石座的米白纱罩灯,全不管它摆在狭陋之屋成了个突兀。

    蓓蓓的恋灯情结,近日迷上古董灯。

    昔往今来,蓓蓓不惧细繁陈述,做为倾听者,我却倍感寂寞起来。

    它单向输送给我很多很多,天真不保留。但是我呢,我能给她什么?我三缄其口,吝啬得从不交换给她一点点我的黑暗面。我的世界,有一半她到得的,而有一半,她终究也到不得。

    我依循常识展开追求步骤,约在一家稍贵的时髦店吃牛排,吓到了她。她试图化解不自然,嘲笑我说,来这么雅痞的地方!

    我不胜困窘,未料心机乍起,她就敏觉到了。苍白,呆言,昏滞,毫不风趣。

    我弄僵了,自暴自弃不再收纳她视线。真是冗长得可怕的进餐仪式,后半段我只在担忧快失水现形,黏涩的藻叶你千万莫发出咸臭味呀。结完账,抱头鼠窜,我跑掉了。

    自动消失于蓓蓓的生活网线上,我想我们无猜的友情便这样被我毁于一旦。我无比悔愆思念著地,她穿西装裤衬衫背心的安妮霍尔装扮,盘据我脑海不去。我爱上了她吗?男与女之爱。这个念头,让我快乐,也许我应当振作再试试。

    结果是蓓蓓先找来。她已打过两次电话留口信,但我太惭愧了没有回覆。她说,你失踪啦!

    我感激涕零。默默讪笑,笑出声音。

    她拉我去吃饭。又是她滔滔好辩的活力,我则善听,善响应,又回复到我们最安适的相处基调里。至今我仍如雷贯耳,她说“女性们就像涨满的帆准备迎接历史的顺风,男性却像站在逆风口的一群傻瓜。”一位叫黑井什么的家伙的恫世警言。

    蓓蓓讲的是广告。她告诉我,男性公司主义已经瓦解了。在日本,公司,曾是国家与家之外的另一个家,终身雇佣制,永久寄栖的社。社,企业同心圆意识,武土道精神。末代的武士——战后上班族。自上次石油危机后,男人们开始回家了。

    丈夫不安年,男性入厨会,书房复活,角落的幸福。

    她说,日本男人一直依附在企业和母性的羽翼下,尤其对母性的依赖,源远流长。他们在团体里的时候,都是可爱的男童。但一脱离团体成了一个人的话,不知怎么就变得好无趣。

    她说,女人和孩子容易适应环境,男人总是后知后觉。

    我一路惊心动魄称是,暗忖她似乎把我算做是她一国的而如此率言不讳。然我仅能搭搭马库色的话薄弱应和,对呀只要废除掉那一大堆的社会机构,就可以出现类似于母子一体的理想境界了。我兀自懊丧,觉得是放了一颗空包弹,与蓓蓓所言并不相干啊。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日语有一辞,甘え,AMAE,依爱。婴儿紧偎母亲怀中的感受,日本人将此绵延终生,深深泌入,养成其鲜明不可易拔的国民性。

    这个依爱的制度化,可说就是天皇制。

    依爱的语源,ama,来自于古事纪神话。天降る,amakudaru,下凡。天翔る,amagakeru,升天。日本人的天,对比于游牧民族的断裂之天,是连续之天。

    太阳女神天照大神住在高天原,其弟素盏呜尊,反叛她去建了男性的出雪之国。

    这是万馀年前那次男神的性革命吗?然而天照大神不承认他,另遣天孙代替他,授以一禾教之去建立大倭全境之国。

    天照大神本来有太子,因太子已成人,是男子那边的人,所以不用。而天孙年幼,天照大神与之同殿同食,代表女家统治。自此万世一系的天皇,也有成人男子的,但其所代表的女神地位不变。

    伊势神宫祭天照大神,斋主是未婚的宫主内亲王,女人才可以做斋主。对照祭祀上帝耶和华,斋主是教宗。还有老老古中国,天坛祭天地坛祭社稷,斋主是天子。

    记得不,圣德太子写给隋文帝的信,直称,日出处天子致日没处之天子书。

    日出处,难波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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