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三万尺_《垃圾》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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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垃圾》5 (第1/4页)

    《垃圾》5

    “你看你,差点吵醒他了。”南晞移开遮覆她的小嘴的手掌后,就是这么说。

    自从城里上一次的运动大会,我已经很久不曾喘得这么惨烈,好不容易迸出几个问句就被南晞堵得节节败退。为什么不开灯?——当然不能开,你看小麦好不容易才睡熟。拿枕头做什么?——帮他换个干净的,他的枕头真的好脏唷,你看上面还有呕吐物。那么干吗将门反锁?——没注意耶,门把好像是新换的,可能一关门它就自动上锁了。

    其实我真正想知道的是,南晞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派我来做看护呀。”她回答,拾起掉落地上的枕头,拍了拍,帮小麦替换上,又顺手抚整他凌乱的头发。小麦原来醒着,他转睛左右对焦,想看清楚南晞。

    我重新激动了起来:“谁派的?不知道你在放暑假吗?放暑假是什么意思?哪有叫你工作的道理?欺负人嘛,就靠你一个,怎么有办法照顾病人?”

    “你又忘了,我读的就是护校。”

    “读护校也不够,没有医生帮你。”

    “有君侠帮我,他是医生。”

    “是噢,君侠是医生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是!”南晞提高了音量:“他以前就是念医学院,只是没念完。”

    “是噢,我怎么以为没念完就不算医生?”

    “他算。”

    管他算不算,我现在就要找人理论,但诊所已经成了无主单位,该找谁去?南晞在一旁不停地打断我满脑念头:“帽叔——”或者我想办法修改收垃圾路线,省出半天的时间,由我来照顾小麦“帽叔——”这么一来,我夜间的研究工作就只好荒废了。

    “——帽叔,你听我说,我是自愿的。”南晞几乎是喊着说出这话,就算在阴暗中我也察觉出她整张脸涨得通红,她静了一会,自言自语一样凄凉地说:“有些事,总该有人承担。”

    “还轮不到你来,听话,我现在需要思考。”

    “帽叔,要我说几次?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就爱当我是小朋友,还送我那种东西!”南晞转了一个很离奇的弯,她指的是我早晨放在她房门口的洋娃娃。去年冬天回收到这尊旧货以后,我就下了不少功夫整修它,复原得天衣无缝,当然君侠的巧手也占了点功劳,娃娃的小棉袍是他裁制的,针线活不是我的专长。

    “十七岁还算个孩子。”我说。

    “十七岁是一个女人。”

    “你乖,明天还给你钉一副新窗帘。”

    “都要封城了还换窗帘!”

    “谁叫你那间房西晒,我刚收了一块厚绒毯,尺寸正好,停一会让我思考——”

    “——帽叔你坐下听我说,”她双手并用推我到一旁的空床坐下“你自身都难保了,别忙成这样行不行?”

    “我哪有自身难保?”

    “我去垃圾场看过了,帽叔,你的仓库都被拆掉了。”

    “要拆就拆,反正里头都是废物。”

    “他们是不是又要逼你搬离开垃圾场?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胡说,没有人逼我。”

    “你骗人,为什么连你的小厨房也不见了?”

    “那也没问题,我焚化炉那边可以开伙。”

    “怎么开?”

    “你别管,帽叔有的是东西吃。”

    “好我不管,”南晞在我膝前蹲下来,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为了仔细看我。她真是越长越标致了,不知从何时开始竟也懂得打扮了,我发现她修了眉毛,梳了复杂的发辫,只是年岁还不够大,始终保留着孩子模样。她仰望我,很认真地说:“那你过来陪我吃饭好吗?这边真的很冷清,从明天开始,我拿三份伙食,你来,陪我和小麦吃,好不好?”

    有一瞬间我真想搂住她,但她又已经不够小。我帮她把垂下的小辫拨到背后,她的左颊渐渐凹陷出一个酒窝,我知道她要笑了。

    “好想吃你腌的芊萝。”她说。

    “好,今晚我就腌一大瓶。”

    离开诊所,我轻轻带上门,门把“喀嚓”一声弹上。

    找到停放在一旁的手推车,我解开煞车挡,连推了两次无法启动,摇摇晃晃,车身变得特别沉重,我差点散了一地垃圾。

    诊所那门锁不是我换的,但新锁包装盒是我回收的。我曾经全面研读过盒面说明,那种小玩意,不会自动上锁。

    接下来是我在河城最脱线的一段时光。

    再也不用张罗吃喝,人生多出了一大片空白,闲得我整天往诊所跑,帮忙看护小麦。我不放心让南晞单独留在病房。

    风季开始了,不管什么时候出门,往哪个方向一走都吃得满嘴尘土,这种天气再加上压力,我是指大家就要迁离河城,人们看起来显得格外烦恼,每个人都变得特别忙乱,话特别多,礼貌特别少,看什么都特别不顺眼,最不顺眼的就属那些穿制服的陌生人。

    他们是官方派来接管河城的单位,特征是到哪儿都直闯而入,就当作是自家客厅,我们反倒成了外人。他们四处测量,不停做簿记,临走还用喷漆随意在随处标上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号,这种感觉很粗暴,让人联想到自己是屠宰场上的猪,说不准他们就在你屁股上喷个彩色标靶,好等着最后一天瞄准你一脚踹出河城。这样一想,日子就全走样了,换个说法是,当一桩大事件或大灾难正在蔓延,而且事态完全超出你的接受能力时,你会只想找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专心做下去,不管这事有没有乐趣可言。

    这就是我和南晞的处境。大风呼啸,南晞紧闭了诊所门窗,窗外的世界越纷扰,里头的我们就越脱离现实,越像两个傻瓜,我们在一间被抛弃的诊所中,陪伴垂死的病人。

    第三个生力军翩然而至,很礼貌地在诊所外敲门,叩三下,耐心地等。

    是君侠,站在门口的他满身风尘,头发眼睫上都沾了鹅黄色花粉。君侠斜背着一具铁器,穿著贴身的紧恤,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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