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冰卷)_第二十五章浊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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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浊下 (第4/4页)

才算尽到责任?父女言语冲突伤及感情,君君哭了一晚,李师傅坐在门口闷声抽烟。李师傅的妻子除了陪着女儿徒然流泪,身体弱得已经哭不出君君那样的成色声响。

    晚上没有拍到蔡东萍的正脸,次日白天,金葵的目标转向了周欣。找到周欣更加简单,独木画坊和仁里胡同三号院,是周欣最常出现的两点一线。金葵从早上七点就在仁里胡同口外静等,直到午后才等到周欣姗姗出门。来接周欣的还是谷子,谷子的汽车不出所料直接开去了独木画坊。他们在画坊门前先后下车,谁也不会注意一辆出租汽车从院墙的豁口缓缓驶过,谁也不会听到车上那只手机快门的连续作响。出租车从豁口开过之后,加快速度驶向大路,很快遁于塞满城市的端急漂流。

    每隔一日,晚饭之后蔡东萍都会到那家美容会所去做一次紧肤美容,已经坚持多年雷打不动。所以李师傅想要见到蔡东萍的话,也只有选在这个钟点,这个地点,等到蔡东萍清洁了面孔,敷好了面膜,美容师离开,由她静躺半小时的这半小时内,就是李师傅进去说事的绝好时间。

    李师傅要说的事,是君君的事。他每次找蔡小姐或者找孙姐要说的事,都是君君的事。而他每次为君君的事求蔡小姐帮忙,最终也都有求必应。他已经知道蔡小姐的脾气,已经知道跟蔡小姐说事情的路数一一什么话都要软着说,蔡小姐喜欢发脾气,就由她发,喜欢冷嘲热讽,就由她讽。蔡小姐毕竟有更大的事情有求于他,所以发完了讽完了,还是得给他好处。但这次,李师傅没有按常规出牌,他这回采取了强硬的态度,因为他这回所求的数额巨大,话不给劲肯定不行。何况他料定蔡小姐现在并不是有求于他,而是,有惧于他。

    所以,当蔡小姐冷淡地说道:老李,你这样可就得寸进尺了啊。

    他就回答:蔡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求您,我不是不知尺寸的人。蔡小姐为了不破坏脸上的面膜,想发作也发作不起来的,只能扁着嘴说:尺寸?你自己想想,你女儿上学我花了多少,你女儿要参加比赛我给了你多少,我对你可是够意思了,你别要惯了收不住手!

    李师傅说:蔡小姐,你对我的大恩大德,你对我们全家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不忘,只求你好人做到底,帮人帮到家!我也说个死话,就这一次了,以后我要再找您伸手,我出门立刻让车撞死!蔡小姐说:你这一次不是来取鸡蛋的,你是来杀鸡的,三十万?你可真敢开牙!

    李师傅毫不迟疑,话跟得很快:我要三十万,加上前边的几次,总共就算四十多万吧。您别光看见您花了四十万,您也看看您挣了多少钱,我要是真的帮你把三号院拿回来了,我文化低,算不准,那该是多少个四十万?

    蔡小姐从躺椅上坐起来,顾不得脸上的面膜分崩离析,她叫道:姓李的,你别拿这个威胁我,三号院本来就是我的!一百年前就是我们家的!李师傅也够狠,撂了句:噢,那我还替您自干了?那就不谈了!然后,他学了当初孙姐对他的那个招法,毫不拖沓,转身就走。蔡东萍在他身后跟上一句:好啊,你要把三号院真帮我拿回来了,三十万我可以考虑。

    李师傅拉开单间的屋门,头也没回地回话:别了,我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帮您的本事不大,祸害您的能耐不小。都让您看出来了。蔡东萍还没反应过来,单间的屋门已经咣一声撞上,蔡东萍怔了半天,顾不上脸上的面膜招摇飘零,急急打电话叫孙姐上来。孙姐就在楼外的车里等她,五分钟之内便上楼进屋。刚才与李师傅的那几个回合,蔡东萍还能记忆犹新,复述还能准确完整。不用说孙姐昕了嘴角趋紧,连蔡东萍自己也感觉今天的情形有些不对。李师傅的表情不同以往,此来像是深思熟虑,特别是最后那几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话,谁都听得出话里带话。

    除了这话孙姐又问李师傅还说了什么,蔡东萍想了一下又想起一句:他还说他帮我的本事不大,祸害我的能耐不小。这话更露骨了,孙姐板脸元言,不再多问。这一阵她与李师傅接触频繁,对李师傅的行事做人当然了解更深。李师傅既能口出此言,那他肯定就会在某个出其不意的地方,鱼死网破地等着她们!

    此夜等着蔡东萍的,其实不止李师傅一人。在这座大楼的外面,金葵已经守了很久。但她的手机拍下的第一张照片并不是她刻意追踪的目标,而是低头疾行的另外一人。李师傅的出现似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整个事件一直潜伏着的那条脉络,在此一刻开始依稀浮出。

    她看到李师傅从楼内匆匆出来,眉目的形状反常地扭曲,他沿着大街向地铁站的方向走去,后背弓得微露杀气。李师傅佝偻的背影让金葵不知做何感慨,对妻子他是本分忠厚的丈夫,对女儿他是鞠躬尽瘁的慈父,而对金葵来说,李师傅的形象始终忽迷忽清,始终是个难以琢磨的变数。

    稍晚,真正的目标终于出现,蔡东萍和她的那位同性助理一前一后出了楼门,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得步履慌张。

    金葵当即从隐蔽处快步走出,正面迎上,在与蔡东萍擦肩之前,于行进中举起手机快门连响。一辆汽车恰从她的身后开来,车前的大灯将蔡东萍的面孔照得毫发毕现。车灯也把背光的金葵衬成→个剪影,有效地隐蔽了金葵的面容。

    蔡东萍满腹心事,闷头行走,忽见有人直直地走来,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不料车灯刺眼,强光中只看到一个人影举着手机,像在拨打一个长长的电话,她连男女都未看清,已与迎面来人失之交臂,此时她和她的助理兼保镖兼司机孙姐一起,已经接近了自己的汽车。

    蔡东萍的奔驰轿车开出车场时几乎未做减速,车子从金葵避身的大楼拐角急急开过,尾灯红得血腥刺眼。

    金葵打开手机回放图片,头一张拍出了昏黄的路灯,灯影中的人物影影绰绰;第二张的焦点不幸虚掉了,蔡东萍的身形半露,混沌成了一个朦胧的色块;第三张也是最后一张呈像之后,金葵的心立即松弛下来。在最后这张图片里,蔡东萍在瓦亮的车灯中张皇抬头,恰被镜头牢牢捉住,她的眼睛在那瞬间微微眯起,犹如失明一般空洞无物。

    这副茫然的目光在相纸上清晰呈现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和蔡东萍的面孔一同呈现出来的,还有金葵难得的笑容。图片社的彩印机上紧接着吐出了周欣在独木画坊门前的特写,正面和侧面虽然同样面无表情,但每张都被照得眉正目清。M.gUG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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