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岁月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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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2/3页)

 不一会儿,巴森过来了。他是个身板笔直、两肩略窄的人,在缅甸人里头属于非常高的了。他的脸光滑得出奇,让人想起咖啡冻。吴波金发现他是个很好的利用工具。刻板乏味但工作卖力的他是个出色的办事员,而且副专员麦克格雷格先生把很多官方秘事都托付给他办。吴波金想到了什么,心情大好,他笑着向巴森打招呼,并挥手指了指槟榔盒。

    “喂,巴森,我们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我希望,就像麦克格雷格先生所说的”——吴波金突然说起了英语——“‘有什么明显进展吗’?”

    “非常好,先生。我们的报纸今早已经到了。请您过目。”

    他掏出一份双语报纸,叫《缅甸爱国报》。这是份只有八个版面的低档小报,印刷的纸张差得像是吸墨纸,上面的内容不是从《仰光公报》剽窃来的新闻,就是些装腔作势的民族主义豪言壮语。最后一版上的铅字滑位了,整个版面乌黑一片,像是在哀悼报纸可怜的发行量。吴波金看的那篇文章,样式跟其他文章大不相同:

    “在这个幸福的年代,我们这些可怜的黑人受到了强大的西方文明的带动,享受到诸如电影、机枪、梅毒等众多恩惠,此时能有什么比我们这些欧洲恩人的私人生活更让人激动的呢?因此我们觉得,我们的读者或许会对凯奥克他达内陆地区的某些事情感兴趣,特别是关于该区尊敬的副专员麦克格雷格先生的事情。

    麦克格雷格先生属于那种正派的旧式英国绅士,就像当今我们眼前的众多楷模一样。他是一位‘爱家之人’,就像我们亲爱的英国兄弟们所说的那样。麦克格雷格先生真的太爱家了,以至于他在凯奥克他达地区仅仅呆了一年,就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了,而在他前面工作的瑞缈地区,也留下了六个年幼的后代。也许是麦克格雷格先生有些疏忽,他对这些年幼的孩子无心照料,而有些孩子的母亲也正在挨饿…”

    这份报纸上有个栏目专登此类文章,虽说很可耻,写的水平却比其他文章高得多。吴波金细细地读着文章,胳膊伸得直直的——他有些花眼——若有所思地咂着嘴唇,露出一排又小又整齐、被槟榔汁染得通红的牙齿。

    “编辑得为此坐上半年的牢,”他终于开口说道。

    “他可不在乎。他说了,他的债主唯一能让他清闲的时间,就是自己在班房里的时候。”

    “你说这篇文章是你那个小实习生拉佩一个人写的?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大有前途的孩子!别再跟我说政府中学纯粹是在浪费时间。这个拉佩就有一手嘛。”

    “那么,先生,您觉得光这篇文章就足够了?”

    吴波金没有马上回答。从他嘴里传出一阵吃力的喘息声,他要从椅子上起身。巴泰克对这声音太熟悉了,他从珠帘后出来,跟巴森一起把手放到吴波金的腋窝下,将他架了起来。吴波金站了一会儿,平衡了一下肚子在两腿上的重量,就像搬鱼的调整重担一样。然后,他挥手叫巴泰克走开了。

    “还不够,”他对巴森答道“绝对不够。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过这是个正确的开端。听着。”

    他走到栏杆旁边,把通红一嘴的槟榔吐掉,而后便背着手在阳台上迈着小方步走来走去。过粗的两条大腿彼此摩擦,以致走起路来有些轻微摇晃。他边走边讲话,说的是那种政府机关里不纯的官话——夹杂着缅甸语的动词和英语的虚词短语:

    “我们从一开始就介入这件事。我们要联手向维拉斯瓦米医生进攻,他是文职医生和监狱主管。我们要诽谤他,毁了他的名声,最终让他彻底完蛋。这将会是个很周密的计划。”

    “是的,先生。”

    “风险倒是没有,不过我们得慢慢来。我们要搞臭的不是一个倒霉的办事员或者警察什么的,我们要搞臭的是一名高级官员,而对于高级官员来说,即使他是印度人,毕竟也跟办事员不一样。怎么整倒一个办事员?简单得很。控告他,来上二十几个证人,免职,坐牢。但放在这儿可就行不通了。柔和地,柔和地,柔和才是我的招数。不要什么丑闻,最重要的是不要什么官方调查。绝对不可以有任何能够让对方反驳出来的控告,然而在三个月之内,我一定要让全凯奥克他达的每个欧洲人都牢牢地相信,这位医生是个恶棍。我告他什么呢?受贿恐怕不行,医生一般没什么人向他们行贿。那还有什么呢?”

    “咱们或许可以策划一场监狱暴动,”巴森说“作为主管,医生是要担责任的。”

    “不行,这太危险了。我可不想让监狱看守们四处放枪。而且代价也太大了。那么很明显,必须是不忠才好——民族主义啊,煽动性宣传啊。我们必须要让欧洲人相信,医生怀有不忠的反英思想。这可比受贿严重多了,他们料到土著官员会受贿。而要是能让他们怀疑他的忠心,哪怕只是暂时的,他也就完了。”

    “要证明这个可太难了,”巴森提出异议“医生对欧洲人忠心耿耿,谁要是说他们什么坏话,他马上翻脸。他们很清楚,不是吗?”

    “可笑,可笑,”吴波金泰然说道“没有欧洲人去管什么证据。如果一个人长着张黑皮肤的脸,那么怀疑本身便是证据。几封匿名信就能创造奇迹。只要坚持就行,指控、指控、不停地指控——这就是对付欧洲人的方法。一封接一封的匿名信,轮流发给每个欧洲人。然后他们的疑心就会被完全激发起来——”吴波金把一只粗短的胳膊从身后抽出来,用拇指和中指打了个响指。他又补充道:“咱们就以《缅甸爱国报》的这篇文章开始。欧洲人看了肯定气得发疯。那么下一步就是让他们相信文章是出自医生之手。”

    “这很难办,因为他在欧洲人当中有朋友。他们不管谁病了都去找他。今年冬天他刚治好了麦克格雷格先生的肠胃气胀。我想他们都觉得他是个很聪明的医生。”

    “柯巴森,你对欧洲人的心理了解得太少了!如果欧洲人去找维拉斯瓦米,那仅仅是因为凯奥克他达没有别的医生。没有哪个欧洲人会信任一个黑皮肤的人的,绝对没有,有关匿名信,只要多发就行了,而我要让他很快就众叛亲离。”

    “有个弗洛里先生,就是那个木材商,”巴森说道(他发成了“波里先生”)“他跟医生关系很亲密。我看见他只要人在凯奥克他达,每天早晨都会去他家。有两回他居然还请医生一起吃饭。”

    “啊,你总算说到点子上了。假如弗洛里是他的朋友,那确实对我们妨害很大。一个印度人有了欧洲朋友,你就没法搞垮他。因为他由此拥有了——他们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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