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美短篇小说选_塔芒戈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塔芒戈 (第2/6页)

气地收了。大家走出草棚,坐在树荫底下,面前摆着许多瓶烧酒;塔芒戈一扬手,叫人把他要出卖的奴隶带过来。

    ①马提尼克岛,西印度群岛的一个大岛,现为法国海外省。

    ②约洛夫,塞内加尔的一个大部族。

    奴隶们排成长行走来了,他们的身体由于疲劳和害怕而伛偻着,每个人的脖子都套在一根长两公尺的叉子里,叉子的两个尖端用一根木棒在后颈处连结着。开始行走的时候,其中一个领头人把第一个奴隶的叉柄搭在自己的肩上,第一个奴隶把紧跟在自己后面的奴隶的叉子扛着,第二个奴隶又把第三个奴隶的叉子扛着,其余的奴隶也都一样。如果要停了下来,带头人把叉柄的尖端插进地里,整个队伍便停下来。可见逃走是不可能的,因为脖子上套着一根两公尺长的粗木棍。

    男奴隶,女奴隶,一个个从船长前面走过的时候,船长总是耸耸肩膀。他觉得男的太瘦小,女的太老或者太年轻,他抱怨黑种人现在退化了。

    “全部退化了,”他说“从前真是大不相同,女的身高一米八,4个男的赤手空拳就能把一艘三桅战舰的绞盘转动,把主锚拉上来。”

    虽然这样,他一边挑剔,一边还是在那些身体壮健、长相不错的黑人中作了初步选择。这些人,他肯付通常的价钱;不过,其余的,他则要求大大的减价。而塔芒戈却维护自己的利益,拚命赞扬自己的商品,谈了找奴隶的困难和贩卖奴隶的危险。结果他对白人船长准备装上船的奴隶要了一个价格,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价格。

    翻译一旦把塔芒戈的要价译成法语以后,勒杜听了又惊又气,差点儿翻倒在地;接着,他嘀嘀咕咕、恶狠狠地咒骂了一阵,站起来,仿佛要同一个这么不讲道理的人断绝一切交易似的。塔芒戈忙把他留住,好不容易才使他重新坐下。又开了一瓶酒,谈判又重新开始。这回轮到黑人认为白人的还价是荒唐的和毫无道理的了。大家大声嚷嚷,争论了许久,拚命灌烧酒;可是烧酒对订约双方产生的效果很不相同。法国人酒喝得越多,价钱还得越低;非洲人酒喝得越多,价钱让得越大。这样,等到一篮烧酒喝完后才达成了协议。一些劣质棉布,加上一些火药,打火石,3大桶烧酒,50枝没有修好的步枪,交换了160名奴隶。船长为了表示交易成功,拍了拍已有七八分醉意的黑人的手掌。黑奴马上交到法国水手手里,水手急忙卸下黑奴头上的木叉子,换上铁制的头枷和手铐。这倒真是足以显示欧洲文明的优越性。

    还剩下30个奴隶,都是些孩子、老头儿和病弱的妇女。

    船已经装满了。

    塔芒戈对这堆废物不知怎样处理才好,他向船长建议以每人一瓶烧酒的代价让给他。这个建议很有吸引力。勒杜想起了在南特演出《西西里的晚祷》时①,他看见过一大群又胖又大的人,走进已经客满了的池座,由于人体富有弹性,终于坐下去了。他就在30个奴隶中接受了身材比较苗条的20个。

    ①《西西里的晚祷》是法国作家德拉维涅(1793—1843)所写的一个五幕悲剧,演出深受当时观众的欢迎。

    这时候,塔芒戈对于剩下的10个人只要求每人一杯烧酒的代价就行。勒杜想,在公共车辆上儿童只付半票和只占半个位子,因此他要了3个孩子,并宣称再也不肯多装一个黑人了。塔芒戈看看自己手里还剩下7个奴隶,便拿起长枪,瞄准一个站在最前面的妇女,这妇女是那3个孩子的母亲。

    “买了吧,”他对白人说“要不我就打死她;给我一杯烧酒,否则我就开枪了。”

    “我要了下来有什么鬼用?”勒杜回答。

    塔芒戈开枪,那个女奴跌倒在地上,死了。

    “好呀,再来一个!”塔芒戈瞄准一个十分衰老的老头儿“一杯烧酒,要不…”

    他的一个老婆把他的臂膀拉了一下,子弹便横飞了出去。因为她发现她丈夫要杀死的那个老头儿是一个魔法师,这个魔法师曾经预言她将来要当王后。

    塔芒戈这时已被烧酒灌得发狂,看见有人胆敢违反他的意志,便再也不能克制自己。他用枪托残暴地殴打他的老婆,然后回过头来对勒杜说:

    “喂,我把这个女人送给你。”

    她长得很俊。勒杜微笑着望着她,然后拉住她的手。

    “我会找个地方安置她的,”他说。

    翻译是一个讲人道的人。他给了塔芒戈一只硬纸鼻烟盒,问他要了剩下的6个奴隶。他卸下奴隶们的叉子,叫他们爱到哪儿就到哪儿。他们马上就逃走了,有的往这边跑,有的往那边跑,谁都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到离海岸有800公里的家乡。

    这时候船长向塔芒戈告别,急忙叫人把他的货物尽快搬上船。船在河上停留过久不够安全,巡洋舰可能再度出现,他准备第二天就出航。而塔芒戈,则躺在树荫下的草地上,睡着觉等他的酒醒过来。

    塔芒戈醒过来时,那条船已经扯起帆,向下游驶去。塔芒戈由于隔天饮酒过度,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他叫唤他的老婆爱谢。有人告诉他,说她不幸得罪了他,他已经把她当作礼物送给白人船长,船长已把她带上船去了。塔芒戈听见这个消息十分惊愕,不断捶打自己的脑袋,接着他拿起步枪,由于那条河要转几个弯才能入海,他抄着最近的路向一个小港奔去。那小港离河口约一百公里半路程。他希望在那里可以找到一只舢板,他跳上舢板可以追上那条大船。由于河道弯弯曲曲,大船一定会缓缓行驶。他没有猜错:事实上,他果然来得及找到一只舢板,追上了那条贩奴船。

    勒杜看见他吃了一惊,听见他要索还他的老婆更加吃惊。

    “送给人家的财物是不能要回去的,”他回答。

    他说完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黑人苦苦哀求,提议情愿交还他用奴隶换来的一部分东西。船长哈哈大笑,说爱谢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他想把她留下来。可怜的塔芒戈泪如雨下,发出痛苦的尖叫声,就像一个不幸的患者在经受外科手术一样。他忽而在甲板上打滚,嘴里喊着他的亲爱的爱谢;忽而又把脑袋撞在木板上,仿佛要自杀。船长始终无动于衷,对着他指指河岸,向他表示现在是他离开这条船的时候了;可是塔芒戈坚持不肯。他甚至于愿意献出他的金肩章,他的步枪和他的军刀。但一切全都没有用。

    在争执不休的时候“希望号”的大副对船长说:

    “昨天晚上船上死了3个奴隶;我们有空地方。我们为什么不逮住这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