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纪事_第十九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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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第3/7页)

了给人们做伴。牛在反刍,口水像一条线似地滴下来,把大地的液汁还给大地,一切都要返回大地,甚至石头也会返回大地,而现在人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们抬起来,用杠杆支撑住,用木垫垫在下面;先生们想象不出这座修道院花费了多少劳动。

    天还没有亮,号声便响起来。人们起了床,卷起被单,牛车夫们去给牛上套;监工处官员带着助手们从睡觉的房子里走出来,监工们也来了,他们正询问下达什么命令,怎样干。从车上卸下绳子和绞盘,把一对对的牛沿道路排列在两根粗绳旁边。现在只差印度航线上的大船了。这是一个用厚木板放在6个带硬木轴的大轮子上做成的平台,比要运的巨石稍大一些。来的时候要靠人力拉,卖力气的和指挥卖力气的都高声喊叫着,一个人不小心一只脚被轮子碾住了,只听见一声嚎叫,一声无法忍受疼痛的呼喊,这趟运输出师不利。巴尔塔萨尔就在很近的地方牵着他的那对牛,看见那人血流如注;他突然又回到了15年前的赫雷斯·德·洛斯·卡巴莱罗斯战场,时间过得多么快呀。对于他来说,痛苦已经司空见惯,但这一次来得太早了一些;那人已经走远了,一直在喊叫,人们用木板把他抬到莫雷莱钢去,那里有个诊所。巴尔塔萨尔在莫雷莱纳跟市里蒙达睡过一夜,世界就是这样,让巨大的欢快和巨大的痛苦、让健康者宜人的气息和腐烂的伤口的臭气聚在同一个地方;要想发明天堂和地狱只消了解人体就够了。地上再也看不到血迹,轮子碾,人脚踩,牛蹄子踏,土地把残留的血吸干了,只有被踢到旁边的一块鹅卵石上还带点颜色。

    人们小心翼翼地松手中的绳索,倾斜的平台非常缓慢地下落,最后与泥瓦匠们打起的平平的土墙对好,现在需要的是科学和技艺了。车的所有轮子下都垫着大石块,使巨石被拉着在树干上挪动和落在平台并且滑动的时候车不至于离开土墙。整个表面都撒上土以减少石头回声,唉——幄;一边的牛比另一边的拉力大,没有准备好,唉——喔,开始拉了,200头一齐动起来,先是猛地一拽,随后就使起劲来,但马上又停下了,因为有的牛滑倒了,有的往外扭,有的往里歪,赶牛的人缺乏意识,绳子狠狠地磨在牛背上,在一片呼喊、咒骂和鼓动声中终于用几秒的时间校正了拉力,巨石在树干上前进了一拃。第一次拉得正确,第二次错了,第三次纠正前两次造成的误差,现在这边的牛拉,那边的停住,巨石终于开始在平台上挪动起来,下边仍然垫着树干,直到失去平衡,巨石才猛地下滑,掉在车上,砰地一声响,粗糙的棱角咬住了木梁,一动不动了。如果不出现其它问题,那里是否垫着土都无关紧要了。人们带着又长又结实的杠杆爬上平台,趁巨石尚未完全放稳用力撬起来,另一些人则用铁棍把能在土上滑动的木垫塞到巨石下面,现在就好办了,唉——喔,唉——喔,唉——喔,大家都起劲地拉,人和牛一齐用力,可惜唐·若奥五世没有在最高处拉,没有人能比他拉得更好。两边的绞车已经不用,所有拉力都集中在那台沿宽的方向捆住巨石的绞车,这就够了,巨石似乎变轻了,不费力地在平台上滑动,只是到最后重量完全落到平台上时又好地响了一声,车的整个骨架都吱吱作响,要不是地面铺了一层层鹅卵石,非得连轮辐也陷下去不可。把车轮下垫着的大石块取出来了,现在车已不再有溜动的危险。这时候木工们上去了,手中拿着石工锤、钻和台子,在厚厚的平台靠近巨石的地方隔一段距离打一个长方形的洞,在洞里打上楔子,然后用粗粗的钉子把银子钉紧,这是个费时间的工作,其他人在那边树荫下面休息,牛一边反刍一边摇动尾巴驱赶苍蝇,天气很热。木匠们完成任务后响起号声,监工处官员来下达命令,把巨石捆在车上,这由士兵们负责,或许因为他们富于纪律性和责任心,也或许他们习惯于捆绑大炮,不到半小时巨石便牢牢捆住,一道又一道绳子,使之与车浑然一体,一动俱动。活儿干得干净利落,不用任何返工。远远看去,这辆车像个甲壳虫,像个又矮又胖的短腿乌龟;由于满是泥土,又好像刚刚从土地深处爬出来,好像它本身就是土地的延伸。人和牛都在吃晚饭,然后休息一会儿;如果生活中没有吃饭和休息这两桩好事,那就无须建造什么修道院了。

    人们都说坏事不持久,尽管由于它带来的烦恼有时使人们觉得它持续很长时间,但有一点毫无疑问,这就是好事不永存。一个人听着蝉鸣惬意得昏昏入睡,这不是酒足饭饱,而是有自知之明的胃把很少的东西当成很多的东西;况且我们还有太阳,太阳也能养人,所以在号声响起的时候既然我们不能像在约沙法河谷那样唤醒死者,那么就别无他法,活人只好自己起来了。把各种用具收到车上,一切都要按清单清点,检查绳结,把绞盘捆在车上;那喊声又响起来,唉——喔,各自烦躁不安的牛开始往前拉,蹄子像钉在不平整的石头地上,鞭子在它们头上呼啸;车如同从土炉里拽出来的一样,开始挪动,车轮碾碎了铺在路上的大理石石子,这里从来没有运出过如此巨大的石板。监工处官员和他的某些高级助手已经骑到骡子上,另一些则必须步行,因为他们是低级助手,但是,所有这些人部分靠的是知识,部分靠的是指挥权,因为有权力才有知识,因为有知识才有权力;众人和牛不是这种情况,人和牛一样都是听使唤的,其中最好的总是那些有力气的。对这些人还要求会干活,不朝相反的方向拉,及时把垫石放在车轮下边,说几句鼓励牲口的话,能把力量和力量汇集在一起,使两者都成倍增加,归根结底这算不上什么学问。车已经上到斜坡中间,50步,也许不到50步;仍然在往上爬,遇到石凸起处便沉重地摇晃,这既不是殿下的马轿车也不是牧师的双轮马车,上帝让那些车柔软平稳。这里的车轴坚硬,车轮粗糙,牛背上没有闪闪发光的鞍具,人们也不穿整齐的制服,他们是方丹戈舞蹈队,登不了大雅之堂,也不得参加圣体游行。为几年后主教向大家祝福时所在的阳台运送石头是一回事,我们自己既受祝福又是祝福者是另一回事,后者如同既播种小麦又吃面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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