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饶之海_第二十七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二十七章 (第2/4页)

晚礼服上下缀满串珠。从胸口到裙角,串珠的色彩和样式渐次变化多端光彩夺目。胸口是金黄色串珠铺底,上面的绿串珠呈孔雀开屏形状。两袖的波纹状紫色串珠,下身直到裙角尽呈葡萄酒色,裙角又分别绣有紫色波纹和黄色卷云,其分界线缀以金色串珠。纯白色蝉翼绣纱又透出银地的,是三件重合的羽状花纹的西式外罩。裙子下端闪出紫缎鞋尖。平素威然挺立的脖颈围着绿宝石薄纱披肩,从后肩垂下,一直垂到地板。发型一反常态,齐整整一头短发,金耳饰摇曳生姿。反复整容而光润尽失的脸上,几样固有部件愈发显得惟我独尊。摄人心魄的眼睛和不偏不倚的鼻梁。口红涂得宛如贴在脸上的一块开始枯萎的红黑色苹果皮…

    ①桃山风格:日本桃山时期(16世纪下半叶)的美术风格,以华丽为主要特色。

    就连微笑也仿佛成了化石的脸凑上前来:

    “非常抱歉,劳您久等了!”

    听得这光朗朗的声音,阿透道:

    “好厉害的装束!”

    “谢谢。”庆子将形状规范的鼻孔略微向上扬了扬,作出西方妇女那种迷醉的神情,而又立刻收起。

    侍者端酒上来,庆子吩咐把照明熄掉,侍者于是关掉枝形吊灯。庆子躲在小灯珠一闪一灭的圣诞树阴影里,两眼不停地眨闪,晚礼服上的串珠也闪闪烁烁。见此情景,阿透终于不安起来:

    “其他客人真够晚的。或者说是我来的太早了?”

    “其他客人?今晚的客人只你一位。”

    “那么说信上写的是骗人的了?”

    “瞧我,抱歉抱歉,后来改变了计划。今晚就你我两人庆祝圣诞。”

    阿透怒火顿起,站起身来:

    “我这就告辞。”

    “哎哟,这是为何?”庆子悠然坐在沙发上,并不起身阻拦。

    “怕是什么阴谋吧?或是什么圈套?总之是和老头子串通一气算计我。我可再不愿意给人耍弄!”阿透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从那时开始对这老太婆深恶痛绝。

    庆子岿然不动。

    “要是和本多先生串通一气,可就不必绕这么大弯了。今晚请你来,的确是想单独和你慢慢谈谈。如果一开始就说仅你我两人,估计你也不会来,所以才说了个小谎。两个人也同样是圣诞正餐嘛!你看,我一身正装,你也不例外。”

    “是想充分展开你那说教吧?”阿透为自己的败北又气又急,自己未得以扬长而去而竟乖乖听起对方的夸夸其谈来了。

    “哪里谈得上什么说教。只是有些事要偷偷告诉你——要是本多先生知道是我走露风声,把我勒死都不一定。这可是只有我和本多先生知道的秘密。当然啰,你要是不愿意听也不勉强。”

    “秘密?什么秘密?”

    “别急,好好坐下!”

    庆子无声地发出沁有一丝苦味的优雅微笑,指着阿透刚刚离开的带有破旧变成藤色的瓦特奥宴乐图的扶手椅。

    不一会儿,侍者进来禀报晚宴已经备好,往左右两边拉开俨然墙壁的拉门。于是里面闪出桌上点着红蜡烛的饭厅。庆子起身。每走一步,绣满串珠的晚礼服便发出珠簾摩擦般的声响。

    憋了一肚子火的阿透懒得催对方开口,只管默默吞食。想到刀叉的每一个动作原本都是本多耐心教导的结果,心里更添了怒气:那种教导纯粹别有用心,存心让自己时时咀嚼在遇见庆子和本多之前根本未曾意织到的自身的卑鄙。

    抬眼看去,朴拙得近乎粗糙的巴洛克大银烛台的对面,庆子cao纵刀叉的手指动作是那样忘情那样沉稳那样娴熟,直令人想起老妇人织东西的手势。想必从小便训练有素,手与刀叉浑然一体。

    冷火鸡rou如老人干枯的皮肤,实在索然无味。拼盘、栗子、冷rou上浇的草莓酱——阿透觉得一切都带有伪善本身的酸味。

    这时,庆子开口了:

    “你可知道本多先生为什么竟然要领你当养子?”

    “我怎么知道!”

    “够粗心的。也不想知道,这以前?”

    阿透沉默了。庆子把刀叉放在盘里,用红色的指甲隔着烛光指着阿透无尾晚礼服道:

    “简单得很,因为你左腋下有一排三颗黑痣。”

    阿透无法掩饰内心的惊愕。黑痣是自己所以自命不凡的根据,自以为从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料竟连庆子都了如指掌。稍顷,阿透镇定下来。惊愕是因为自己暗暗引以为自豪的表象同他人所想的某种表象偶然吻合的缘故。即使黑痣果真使什么发生了变化,对方也不至于看出自己心中的奥秘。可是,阿透未免低估了老人们可怖的直感力。

    阿透脸上的惊愕看来给了庆子勇气。庆子随即一泻千里:

    “喏喏,你是不相信吧?毕竟事情一开始就是荒唐可笑就是非常超乎常识的。其后你大概以为一切进展都是冷静的、现实的、按部就班的,那是因为你把最前边那个超乎常识的大前提整个生吞活剥地接受下来。世上哪有只见一面就想把不相不识的人收做养子的傻瓜呢!我们为你当养子求人的时候,你猜我们怎么说的?对你也好对你的上司也好,我们口头上当然如此这般说得冠冕堂皇。但实情你可知道?…你怕是自以为很了不起了吧?人这东西嘛,总是容易相信自身也是有可取之处的。你是觉得自己心中一向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