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塞尚_第10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10章 (第2/4页)

装着一顿令人难忘、食而无味的午餐,安德烈走出车子,推开两扇通向宽广碎石车道的大门,车道软蜒穿过种有一丛丛老栗树和橡树的园地。他开过大门,然后走去把门关上。湿渌渌的羊群转过头来打量他。其中一只哗了一声,是相当微弱、哀伤的声音,几乎被雨滴打在碎石上的鸣鸣声压过。安德烈打着哆嗑,沿着车道开下去。

    普林格的《英格兰豪宅指南》把斯洛特园介绍成“建筑于十六世纪的宏伟庄园宅第,之后并陆续扩建。”这则仁慈的描述粉饰了四百年来建筑美学上的肆意破坏。前几代的八目鳗大人在手头宽松时,一味地让他们自己沉溺于附属建筑、豪奢楼房、扶垛、雉堞、出形墙,以及哥德式雕饰中,直到伊莉沙白时代原始建筑的对称性被完全掩盖为止。现今,在接近二十一世纪之际,斯洛特园已经变成一处辉煌得很丑陋、布局零乱的营房。安德烈将车停好,走出来时,他很庆幸任务没有包括外景。

    他在饰有嵌钉的双扇门旁的门铃拉绳上一扯,所产生的只是铁、石摩擦的刺耳声,其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扯得更用力些,结果远处传来狗群的吠叫声,然后很快的,变得越来越吵、越来越狂躁。他听到兽掌在门的另一边扒动,接着是诅咒声,最后是未上油的门锁尖锐地吱吱叫。门打开时他踏向旁边,一群铁锈色的瘦狗跌撞出来,一面鸣鸣叫,一面兴奋地蠕动着,跳上来将他钉在墙上。

    “我猜你就是那个摄影师。”

    安德烈将狗从他的鼠蹊部推开,抬头看到系着长围裙的老人家,围裙之下是黑色的长裤和背心,衬衫袖子卷到瘦削斑驳的前臂之上,双手戴着满是污垢的白色棉手套。脸庞在数绺服帖于颅骨上的头发之下,显得窄而苍白,唯一的颜色,是脸颊上四散的网状微血管。

    安德烈点头。“没错。八目鳗大人呢?”

    “在看赛马。”这位管家嗤笑一声,甩了甩头。“跟我来。”由蹦跳的狗群所护送,他领着安德烈进入室内的昏暗之中,他的步伐小而谨慎,身体微向前倾,就好像地板上结着冰。他们经过阴郁的大厅,由龟裂的镀金相框中的已故八目鳗大人们所注视,然后进人贴有护墙板的走廊。这个地方很冷,比室外冷多了,特殊的英格兰湿冷从地板上窜起,附在人的身上,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冻疮、风湿病以及支气管炎。安德烈枉然地寻找暖气设备。

    当他们接近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时,安德烈可以听到电视播报员高速的喋喋不休,偶尔被更低沉、更高贵的叫嚷声打断:“鞭下去,你这个蠢蛋。把它鞭下去!”然后是失望的呻吟。

    他们在门口停下来。老人家大声咳嗽。“摄影师来了,大人。”

    “什么?啊,那个摄影师。”八目鳗大人继续凝视荧幕,此时马匹正要跑回围栏里。“好,去把他带来,史宾克。送他进来。”

    史宾克的目光投向天花板。“他就在这里,大人。”

    八目鳗大人环顾四周。“老天爷,他在这里。”他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在墙边桌上,把自己从扶手椅上推起来,这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有一张被岁月蹂躏过。曾经英俊的脸孔,以及红润的健康肤色。安德烈可以看到在长长的斜纹软呢厚大衣下,穿着一只饱经磨损的虎皮鞋和棕色灯蕊绒长裤,大衣的领子往上翻,以抵挡空气中的严寒。

    “八目鳗。幸会幸会。”他伸向安德烈的手感觉起来就像是冰过的皮革。

    “我是凯利。”安德烈的头点向电视。“不要让我打扰你看…”

    “离下半场竞赛还有半个小时——够喝茶了。史宾克,来杯茶如何?”

    史宾克用嘴角对着安德烈嘟哝。“先是叫我清洁银器。现在又要喝茶。算来算去我只有一双手,不是吗?”然后问道:“大吉岭还是中国茶,大人?”

    “大吉岭好了。我们在长廊喝,这样子凯利先生才能看看那些挂毯。”

    八目鳗带头沿着走廊走去,接连经过几个大房间,里面的家具都由防尘布遮盖,然后在宽阔的橡木楼梯间停下来。他在第一阶停住,拍拍有雕饰的扶手。“伊莉莎白时代,”他说。“你会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像是仓库,我的祖先染有喜鹊的习惯,回家时总会带些东西——雕像、绘画、不合适的妻子。”此时他们爬到了楼梯顶端,八目鳗的手挥向挂毯。“当然还有这些。”

    长廊在楼梯两侧伸展开来,大概有六十尺,全展示着挂毯,有些挂在杆子上,另外一些则框成嵌板。“大部分是哥白林挂毯,”八目鳗说道。“相当可观,不是吗?”

    安德烈缓慢地走过美丽的柔和色彩,嘴里嘟哝地同意着,内心则盘算如何在这条狭窄、光线不良的长廊上,克服技术方面的困难。不管地世纪以来有多少东西经过了改变,最初的电力设备还是原来的模样一一十世纪早期,每面墙只分配到一个插座。照明将会是大问题。

    茶送来了,深褐色,炖煮得很彻底。史宾克似乎不想回去洗他的银器,他站着双手交叠,吮着牙齿。安德烈把手围在茶杯旁取暖,他的视线转离挂毯时,他逮到八目鳗大人在着手表。“棒透了,”安德烈说道。“它们在这个家族多久了?”

    “十八世纪从法国带回来的。”八目鳗走过去,摸着一块挂毯。“现在当然是无价之宝。”

    史宾克斜靠过来,直到安德烈听到啜着琴酒的耳语声为止。“干来的,每一块都干来的。一毛钱也没付。”他用手背拭掉鼻头上的露珠,嗤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