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三部曲(雾雨电)_第04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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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章 (第3/6页)

是为了大众。而且更超过他的是这个人整日劳苦地工作,从事社会运动,以致得了肺病,病虽然轻,但是他在得了病以后反而工作得更勤苦。别人劝他休息,他却只说:"因为我活着的时间不久了,所以不得不加劲地工作。"如果不是一种更大的爱在鼓舞他,他能够贡献这样大的牺牲吗?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周如水无论如何是不能够拿"没有良心"的话来责备的。他找不出一句适当的话答覆陈真。他只是茫然望着这个人的脸。

    过了一些难堪的宁静的时候。

    "你究竟怎样办?"吴仁民追逼似地问。

    "让我再仔细思索一下,"周如水沉吟地说,"我想我应该决定一个计划。如果我决定不管家庭,我自然要找一个女子,我的确需要结婚。不过我又想回家去,那么一切计划都谈不到了。"他的声音里带了忧郁,他似乎也害怕回家去。

    "你回家去又打算怎么办?到乡下去做改良农村的工作吗?"吴仁民关心地望着他。

    "我本来有这个意思,我想回到自己比较熟悉的乡村去,办一些改良的事业。先从一个小的乡村做起,然后再扩充到几个乡村。办农场,办学校,办合作社,办民团,因为那些乡里常常有土匪,民团也是需要的…""这也很好,不过我怕你一个人去做有困难,"吴仁民点头说。

    周如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忧郁了,他平日很少是这样忧郁的。他焦虑地说:"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我把这个意思写信告诉父亲,他就写信来骂我说:你读了这许多年的书,怎么居然弄昏了头脑想起归农来了?你快不要再提归农的话。几个月以前有两个首都农业专门学校毕业回来的学生跑到乡下去,住不到两个月就被人捉将官里去,说他们是共产党,把他们砍了头。你要回来就快息了归农的念头吧。这样看来,即使回家去,土还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那么你怎么办呢?"吴仁民的眼光就在他的脸上盘旋,使他无法逃避。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茫然回答道。

    "我说就不要回去吧。"吴仁民直截了当地说。

    周如水现出为难的样子说:"不回去,良心上又好像过不去。两个月以前我还在东京的时候,父亲接连来了两封信要我马上回去,说八九年没有看见我,不知道人怎么样了,很想看到我。他以为我在外面读了八九年的书,又在外国大学毕了业,很可以回省去做官了。"

    "做官?我看你的性情决不适宜于做官,"吴仁民插嘴说。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很踌躇。做官,我不愿意;归农,又不能够。回家去什么事也不能够做。"他说着,心里很焦虑,他也想不出一个两全的办法。

    "那么不回去好了。"

    周如水并不注意吴仁民的话,只顾自己说下去:"我想了好久,总想不到一个办法。有时我竟然想不顾一切跑回家去,虽然明知道我回去于家人、于我自己实际上并无多大好处,我觉得要这样良心才得安宁。"

    "其实照我看来你没有必须回家的理由。"

    "你还不明白…父亲年纪大了,近年来他的生意又完全失败,家里生活也不宽裕,父亲很希望我回去帮助家庭…而且我有许多亲戚,真正苦得很…大部分是寡妇…我应该设法帮助她们,我如果不回去,她们怎么办呢?"

    "你回去又有什么办法?"吴仁民怀疑地侧着头问,表示不相信他的话。周如水回答不出来了。实际上他是没有一点办法的。这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良心"两个字,究竟良心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有人把他所谓的良心仔细地分析给他看,他也会失笑的。

    吴仁民觉得再和周如水讲下去,只是浪费精神,便压住怒气,淡淡地对他说:"好,你回去好了,我赞成你回去,最好早一点动身。"

    周如水不知道吴仁民说的是反面的话。他以为吴仁民真的主张他回家去。他听见别人赞成他回家,他自己倒又踌躇起来了。先前他觉得非回家不可,这时候却觉得回家去是太不行了。尤其是抛撇了他所喜欢的张若兰回家去,和他的丑陋的妻子过无爱的生活,这思想是他所不能够忍受的。他惋惜地说:"我回到家里恐怕就没有机会再出来。而且我的计划,我的志愿,都无法实现了。还有她…"说到这里他马上住了口。

    吴仁民也不去注意这个"她"字究竟指谁,因为在口语里他分辨不出周如水说的是"他"字或"她"字。他只是讥笑地说:"你不是在说牺牲,说良心上的安慰吗?还顾得这些小事情?"

    周如水不说话,心里很难受。

    "你到这里来,写了多少字?"吴仁民觉得无话可说,忽然想起这件事就问道,同时他也想换个话题和周如水谈点别的事情。

    "原稿纸不到两页,算起来不过六百字,"周如水淡淡地回答道。

    "怎么这样少?这个地方很宜于写作。"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谁知刚刚到这里,就遇见了她,"说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么我劝你还是放弃了回家的念头吧,同她结婚好了。

    我看你已经入迷了。"吴仁民看见他笑起来,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他会改变主意,便又诚恳地劝他,希望他走幸福的路。

    "这个我还不能够决定,我的问题很复杂,须得有长时间的思索才可以避免他日的后悔。"周如水的脸上依旧没有坚决的表情。

    "你已经想过好几年了,"这许久不说话的陈真忽然站起来用响亮的声音说,"可是依旧像现在这样地没有结果。你的所谓的良心,好像一个纸糊的灯笼,戳破了是不值一文的。这良心,仔细分析起来,就是社会上一般人的毁誉…你想着怎样做就不会引起社会上一般人的非难,甚或会引起他们的赞许,于是你就自以为得到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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