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_第六回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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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第2/3页)

嗣的事是缓不得的。知道他伯伯几时回来?间壁第五个侄子才十一二岁,立过来,还怕我不会疼热他,教导他?他伯娘听见这个话,恨不得双手送过来。就是他伯伯回来,也没得说。你做舅舅的人,怎的做不得主?”王德道:“也罢,我们过去替他说一说罢。”王仁道:“大哥,这是那里话?宗嗣大事,我们外姓如何做得主?如今姑奶奶若是急的很,只好我弟兄两人公写一字,他这里叫一个家人连夜到省里请了大先生回来商议。”王德道:“这话最好,料想大先生回来也没得说。”王仁摇着头笑道:“大哥,这话也且再看。但是不得不如此做。”赵氏听了这话,摸头不着,只得依着言语,写了一封字,遣家人来富连夜赴省接大老爹。

    来富来到省城,问着大老爹的下处在高底街。到了寓处门口,只见四个戴红黑帽子的,手里拿着鞭子,站在门口;吓了一跳,不敢进去。站了一会,看见跟大老爹的四斗子出来,才叫他领了他进去。看见敞厅上,中间摆着一乘彩轿,彩轿傍边竖着一把遮阳,遮阳上帖着“即补县正堂”四斗子进去请了大老爹出来,头戴纱帽,身穿圆领补服,脚下粉底皂靴。来富上前磕了头,递上书信。大老爹接着看了,道:“我知道了。我家二相公恭喜,你且在这里伺候。”来富下来,到厨房里,看见厨子在那里办席。新人房在楼上,张见摆的红红绿绿的,来富不敢上去。直到日头平西,不见一个吹手来。二相公戴着新方巾,披着红,簪着花,前前后后走着着急,问吹手怎的不来。大老爹在厅上嚷成一片声,叫四斗子快传吹打的!四斗子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八钱银子一班叫吹手还叫不动。老爹给了他二钱四分低银子,又还扣了他二分戥头,又叫张府里押着他来;他不知今日应承了几家,他这个时候怎得来?”大老爹发怒道:“放狗屁!快替我去!来迟了,连你一顿嘴巴!”四斗子骨都着嘴,一路絮聒了出去,说道:“从早上到此刻,一碗饭也不给人吃,偏生有这些臭排场!”说罢,去了。

    直到上灯时候,连四斗子也不见回来。抬新人的轿夫和那些戴红黑帽子的又催的狠。厅上的客说道:“也不必等吹手,吉时已到,且去迎亲罢。”将掌扇掮起来,四个戴红黑帽子的开道,来富跟着轿,一直来到周家。那周家敞厅甚大,虽然点着几盏灯烛,天井里却是不亮。这里又没有个吹打的,只得四个戴红黑帽子的,一递一声,在黑天井里喝道,喝个不了。来富看见,不好意思,叫他不要喝了。周家里面有人吩咐道:“拜上严老爷,有吹打的就发轿,没吹打的不发轿。”正吵闹着,四斗子领了两个吹手赶来,一个吹箫,一个打鼓,在厅上滴滴打打的,总不成个腔调。两边听的人笑个不住。周家闹了一会,没奈何,只得把新人轿发来了。新人进门,不必细说。

    过了十朝,叫来富同四斗子去写了两只高要船。那船家就是高要县的人。两只大船,银十二两,立契到高要付银。一只装的新郎、新娘,一只严贡生自坐。择了吉日,辞别亲家,借了一副“巢县正堂”的金字牌,一副“肃静”、“回避”的白粉牌,四根门鎗,插在船上;又叫了一班吹手,开锣掌伞,吹打上船。船家十分畏惧,小心伏侍。一路无话。

    那日将到高要县,不过二三十里路了,严贡生坐在船上,忽然一时头晕上来,两眼昏花,口里作恶心,哕出许多清痰来。来富同四斗子,一边一个,架着膊子,只是要跌。严贡生口里叫道:“不好!不好!”叫四斗子快丢了去烧起一壶开水来。四斗子把他放了睡下,一声不倒一声的哼。四斗子慌忙同船家烧了开水,拿进舱来。严贡生将钥匙开了箱子,取出一方云片糕来,约有十多片,一片一片,剥着吃了几片,将肚子揉着,放了两个大屁,登时好了。剩下几片云片糕,阁在后鹅口板上,半日也不来查点。那掌舵驾长害馋痨,左手扶着舵,右手拈来,一片片的送在嘴里了。严贡生只作不看见。

    少刻,船拢了马头。严贡生叫来富速叫他两乘轿子来,摆齐执事,将二相公同新娘先送了家里去;又叫些马头上人来把箱笼都搬了上岸,把自己的行李也搬上了岸。船家、水手都来讨喜钱。严贡生转身走进舱来,眼张失落的,四面看了一遭,问四斗子道:“我的药往那里去了?”四斗子道:“何曾有甚药?”严贡生道:“方才我吃的不是药?分明放在船板上的!”那掌舵的道:“想是刚才船板上几片云片糕?那是老爷剩下不要的,小的大胆就吃了。”严贡生道:“吃了好贱的云片糕!你晓得我这里头是些甚么东西?”掌舵的道:“云片糕无过是些瓜仁、核桃、洋糖、面粉做成的了,有甚么东西?”严贡生发怒道:“放你的狗屁!我因素日有个晕病,费了几百两银子合了这一料药,是省里张老爷在上党做官带了来的人参,周老爷在四川做官带了来的黄连!你这奴才!‘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说的好容易!是云片糕!方才这几片,不要说值几十两银子,‘半夜里不见了鎗头子,攮到贼肚里’;只是我将来再发了晕病,却拿甚么药来医?你这奴才,害我不浅!”叫四斗子开拜匣,写帖子:“送这奴才到汤老爷衙里去,先打他几十板子再讲!”掌舵的吓了,陪着笑脸道:“小的刚才吃的甜甜的,不知道是药,只说是云片糕。”严贡生道:“还说是云片糕!再说云片糕,先打你几个嘴巴!”

    说着,已把帖子写了,递给四斗子。四斗子慌忙走上岸去。那些搬行李的人帮船家拦着。两只船上船家都慌了,一齐道:“严老爷,而今是他不是,不该错吃了严老爷的药;但他是个穷人,就是连船都卖了,也不能赔老爷这几十两银子。若是送到县里,他那里耽得住?如今只是求严老爷开恩,高抬贵手,恕过他罢。”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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