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死者夜谈_第三个故事向北向北向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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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个故事向北向北向北 (第16/16页)

,火已经全部熄灭了,但洞xue里却还很亮。我和雷炎破惊疑地四下张望,看到破裂的冰壁后有闪闪亮光,好像就是火山里喷发出的烈焰。有guntang的风掠过我的肋下。

    哈狼犀在冰壁的后面打开了一个更大更深的深xue,那里面埋藏着一整块高有二十丈的黑石,它混沌未开,未经雕琢,除了一些环绕周身的大裂缝,黑色的玄武岩的表面非常光滑。它沉默无语地矗立在那儿,重有二万五千钧。

    我抬眼再看,突然看到黑磐石破裂的缝隙处,露出了一些白色的东西。在看到那些耀眼白色的一瞬间,我的脑袋轰的一声被点燃了,拼命地从那块磐石上挪开眼睛,一颗心跳得几乎要破胸而出,血液在我的耳朵里疯狂地激荡着——那是些镶嵌在磐石里的白色骨头啊。从暴露出来的部分,可以模糊看出那是一截蝴蝶状的脊椎骨骨结,大小约有二十围,以此类推,这巨人岂非要身高千余丈。

    我看到雷炎破的身子微微摇晃,知道他也感受到了那种guntang的冲击。

    我扭过头来去寻找哈狼犀,发现他已经从冰缝里脱身而出了。哈狼犀依旧不动,他面朝黑色玄武岩,跪在那些倒塌的石武士残骸中,面色白如玉石。旋风夹杂着冰粒劈里啪啦地摔打在洞壁上,浑蛮力死了一样躺在地上,无动于衷。他只是低着头跪坐在那儿,呼吸如同海潮一样在洞中起伏。

    被碎冰填满的冰xue底部猛地鼓起了一大块来,淡青色的看不清晰的冰鬼王如同一条甩不掉的噩梦,从裂缝中钻了出来,它哗啦啦地摇掉头上的冰碴,重新恶狠狠地扫视眼前的敌人。

    我再一次开始感受到恐惧的气息盛满了整个洞xue,但这种恐惧,不是来自那团看不见的旋风,而是那名低眉垂目枯坐不动的巨人。他的皮肤里散发出灼人的气息。这么冷的地方,他的身周却是一圈融化的水,水从他的身下漫出,向四下里流淌。

    风大了起来,暗影像是鼓起的帆,那道阴冷的旋风急转,却犹豫着不敢扑上前去,只在洞xue里来往冲撞,突地一折,向着上面的我们冲了过来。

    哈狼犀轻轻地动了一下,他手里抓着地上的石头武士手中碎裂的石斧,反手挥动,像女仆从树上摘下一粒苹果,像农夫从地里锄下一根青草,像雨滴掉落在guntang的大地,像水气被风送上天空,一颗硕大的青色头颅弹落在地,冰鬼王透明的身躯,就仿佛张在空中巨大的网,突然崩离成了万千块碎片。

    我贴着凹凸不平的冰墙边缘滑落下去。看到我刚才射出的一箭依然深深地插在地上,把一只小冰鬼钉在那儿,它的后半部分身体依然扭动不已。我对这一箭颇为自豪,但终究不能拯救我的朋友浑蛮力。

    “是你,小人儿。”

    浑蛮力说,他的下半身已经冻成了坚固的冰,而且破裂了,我看得见断面上露出的条条青色筋脉和红色血管。

    “看来得让你帮我去和祖先的亡灵相会了。”浑蛮力说。

    “为什么不是哈狼犀?”我问。

    哈狼犀低头站在那具庞大的冰鬼尸体旁,他垂下了肩膀,没有往这边看,一副寂寞的样子。

    即将到来的夜晚将会非常漫长,寒夜里滴水成冰。我和雷炎破肯定都希望赶回到下面的牦牛身边,拥挤在一起御寒取暖,但他已经不必要了。

    他的眼睛里没有光芒,肩膀上火焰升腾的图纹却闪闪发亮,到了此刻,他已经真正成为了令人心寒的兽魂战士。

    “他不是哈狼犀了。”浑蛮力轻轻地说,看着那位他过去的首领和伙伴,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尊敬和畏惧的神色“他已经死去啦,同时他也成了最伟大的战士——伟大的战士是没有朋友的。”

    这是些疯狂的真话,我为了这些话流下泪来。但浑蛮力却为了我的眼泪轰然而笑。

    “你依然是名小人儿啊。”他大笑着说。

    我找到浑蛮力的剑,那柄剑在沉重的剑柄末端有个圆溜溜的铜球。我没有感受到它的重量,它就像羽毛一样轻。我把它拖到浑蛮力的左手掌心里。

    “握紧你的剑。”我说。然后爬上他的下颏,拉开我的唐弓,抵近他的眼睛,将一支利箭稳稳地射了进去。

    雷炎破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敲开了包裹他腿部的厚冰,然后跌跌撞撞地从上面连滚带坠地下到了底部。看上去他也很为浑蛮力欣慰“这个走运的家伙,他不用为回程路上没有酒喝而苦恼了。”他叹息着说。

    他低头看着死去的伙伴胳膊上那个花草缠绕的臂环,说:“我必须去把这个臂环还给她。”

    “她将怎么样?”我问。

    “或者继续流狼,或者寻找一片圣地,修行,成为寂寞的度母。”

    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渴望无法遏止,我爱我的姑娘,我要见到她。

    我们昼夜奔驰。穿过逶迤崎岖的雪岭高原,穿过林木茂密的淡红色群山,穿过火山和沸泉密布的冰炎地海。在一个隐秘得不可思议的角落——原谅我不能说得更仔细了——找到了赠予他们铜人的度母。

    度母其实是一位非常瘦弱普通的女人,我们只看到她的背影。如果不是雷炎破告诉我,我想象不到这个背影婀娜的女人,已经在这里孤寂地守候了一百年。

    她轻轻地长叹一声,青铜灯里跳跃着的光焰如豆,仿佛能洗尽所有的时间和哀愁。

    在灯光下,她像哈狼犀在那个盘古殿堂和冰鬼的巢xue里做的那样,跪伏在自己的脚后跟上,身体前后微微地摇晃着,用苍老的声音说:“水手,那么,你想得到什么吗?”

    我无法遏制地去想她的孤独。她在这儿居住了整整一百年。

    “是的。我要。”我说。

    根据他们的寿命,她还将在这个孤寂无人的地方呆上五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

    度母给了我回答,她摇晃着说:“到四勿谷去,那里有你最后的答案——”

    “这就是我到这儿来的经过。”

    水手最后说,他环视火堆的那一侧,可是遮盖一切的浓雾让他什么也看不清。

    这时候,火边的黑斗篷旅者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已经抢先讲起了下面这个故事。这个奇妙的夜晚啊,他们仿佛都迫不及待地要吐露自己胸中最深、最多秘密。

    “是的,那是位和我一样,隐藏在黑斗篷里的人。”他的声音充满磁性,淳厚低沉,十分动听。火堆旁的人都不禁被他的贵族般气质所感染,默默地垂头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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