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史_第十一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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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节 (第3/3页)

毛毡衫,短那几个羊,冷得打颤颤!你反眼看看,你meimei穿的如得你嫖这些婊子不?老子平时想起就心寒,半夜想起枕头边的毡片要湿一大片!而你这杂种,天理良心全被豹子吃光了。竟来裹些婊子鬼混!妈的哪些人家养的臭母猪,嘈食了就赶去找牙猪配嘛!这是学校,不是配种场!”

    边骂边打,吴耀周两边脸上肿了起来,面子被撕得粉碎,又急又愧,只恨无处可钻天入地。吴明义的打骂有声有色,吸引了上百学生围观。甚至在家吃饭的老师,听到这高声大骂甚有意思,也走来看这演员何等人物。都称道这位家长了得。对吴耀周来说,打都是小事,骂是最耻的。边伸脸去挨打:“爸爸,你要怎么打都行,请你不要骂得这么难听了!多少老师学生在听啊!”吴明义说:“你小杂种还想要面子啊?你是上层人物,自然要面子。老子是不出气的憨农民,不要面子。”就从腰间拿了一件烂得不能再烂的烂衣裳出来,逼吴耀周穿上,拉了吴耀周边打耳光边绕学校转,边骂:“这个小杂种,他还要面子!老师学生们看看,这小杂种家牛、马都卖来给他读书,要讨口了,他还在学校吹他家是万元户!这烂衣裳,是他小学时穿的。他考取时我们照顾他的面子,给他缝了件新衣裳,他穿新衣裳来校才一月,回去就说学校规定学生都要统一穿缝纫机打的涤卡的中山装。没办法只得卖个大羯羊给他买了身上这裹尸皮!这烂衣裳脱下来,给他弟弟在家里穿!”

    吴明义觉教育得差不多了,才令吴耀周将中山装脱下来,拿着回法喇了。吴耀周穿了那烂衣裳,异常可怜,有如乞丐。吴明义一走,吴耀周便将那烂衣裳扔了,到处借衣服穿,并说:“我家真是万元户!我爸爸哪里穿得这么烂!他穿那烂衣服不知是他从哪里借来的!我家也不是住茅草房,而是大瓦房!家里牛马一大群。不信你们可以跟我到我家看看!”

    下一周回家,孙平玉、陈福英对孙天俦说:“吴明义想让吴耀周和你睡一处。我们说不好决定,要问你才行。他如果来问,你就说老师规定别班的不准搬到你们班宿舍。吴家人讨厌得很,不要沾惹。”果然晚上吴明义就来了,说:“外甥,舅舅想让你耀周老表和你睡一处。俗话说‘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师娘跳假神’。我那败家子生成是吃屎的命,任教都教不转。头个星期才被我狠狠地教训一顿,我刚才走,就把我给他换的烂衣裳丢了,借了件中山装穿着回来。但再恨不能将他赶出家门,毕竟是自己生的养的啊!生成了父子,就没有办法。我看世间什么关系都好处理,什么都好办,大不了处不拢就不处。只有这父子关系,想处好无法处,想甩开甩不了。说无办法,这才是无办法。想我吴家平时无论哪家有事,都来找我打主意。真是‘自家的端公杠不住自家的神’,如今事到我头上,我无办法了。我这半年因这败家子不成器,心理压力特大。思想负担重了,脑子也不灵活了。我想来想去只有来找外侄了。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让他来和你睡一处,看看你是如何求学上进的,感染感染他,把他那烂脾气改掉。”

    天俦忙借口学校的种种规定来拒绝。但吴明义说:“外甥,规矩哪里就有这么严!军队最严,以前舅舅当兵还从二连跑到三连去。你是怕那败家子来捣乱你。这样,试几个星期,如果他改了,你两老表就住一块。如果他不改,你两老表就分开住。行不行?”天俦还是不答应,吴明义甚是失望,就算了。

    吴明义走了,孙平玉、陈福英均为叹息。孙平玉对天俦说:“吴明义也是无办法了。不然,他耐烦求人?在这村里横行霸道的,除了他爷几个还有谁?可怜崔绍安这些人,就图他顿rou吃,天天帮他,像长年一样。吴明义成天在大营门吹:‘我的生产我是不耐烦干的。我喂了一帮猪,只要我的猪食棰棰在猪槽边一响,猪就来了。’吴光耀跟你爷爷斗了几十年,忿气还在息不下去。吴明义会希望你学习好?吴明义这年把还是拿不住了。哥几个讨论养吴光耀,吴明献、吴明雄、吴明章有钱,图省事,说每家每年出一百五十元,由吴光耀需要什么自己买。吴明义、吴明洪怎能比那三家,就说或者每家轮着养几个月,或者凑米凑柴凑rou。那三家不干,说:‘拿钱给老人,要买什么都可以。’吴明义就骂:‘不干算毬了。你们有钱你们去养!我自身都养不活了,还养什么老人!按我说的我就养,不按我说的我不养!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老人饿死了,别人骂也不会先骂我这穷鬼!’就这样耍无赖。那三家无法,再麻烦也只得跟着麻烦,柴米油盐一样一样的买了凑来。这次吴家修家谱,吴明义就不修,说:‘修谱就是给玩势的人歌功颂德。要修十年后再修。’他想的就是十年后他把吴耀周供出来在单位上,修起来他才有面子。但吴耀周又不争气。”

    孙平玉家境越来越紧,孙平玉哀叹:“农业上的人,是没有办法啊!人家单位上的,每个月到那天,多多少少都有点进益,是定了的。无论什么政策,整来整去就整着农业上的。莫说一个月,你就是望上十个月,离了你自己去苦,谁会递一分来?况且你苦还苦不来,苦得来都还好说!”孙天俦也可怜父母,自觉节省开支,除买笔墨纸张,不花任何钱。每星期回家,背一背洋芋就走,钱就不忍再要了。几十里路,一路走,一路歇。几十斤重的一背,苦处不堪言说。肩上的绳子拼命朝rou里勒,仿佛切开了rou,到了骨头上了,天俦努力咬牙忍受。忍不住了,只得弓腰,用屁股托住背箩底,往上一颠,瞬间感觉全身摆脱重负,好不舒爽。但立刻重负又上来了,得又忍,忍不了又颠。到不断地颠都不起作用时,只得在路旁歇下。背箩一放开,立觉飘飘欲仙。

    但不是“仙”一阵就没事了。几十里路,要靠慢慢地磨才磨得到。痛苦之极,天俦就学着转移矛盾,聚精会神数脚步,一步两步地数,数到几百步几千步,终于又不起作用,又只得歇下。天俦曾想用背这洋芋磨练意志,把自己锻炼成个任何时候都摧不垮任何力量都打不烂的钢铁男儿。他多次一上路就立志一气不歇背了跑到学校,然而都以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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