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乱之年_第五章疼痛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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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疼痛 (第6/10页)

而降。啪,啪,啪。啪,啪,啪。他们一惊,同时回过头去。房门洞开,一个男人站在背光处,半张脸掩在阴影里,重重地拍击手掌。

    那是满城。

    灰色深渊

    那天下午满城没有上班。自从在办公室两次突发疼痛而被同事紧急送往医院,他便惶惶不可终日,不得不请了半个月的病假,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祸临头地等待着灭顶之灾的降临。

    在疼痛发作的间隙,满城陷入失眠与胡思乱想。他像撰写回忆录一般,理智地回望着人生的成败。他想起他的幼年,他怀念过往的时光。古人在诗句里惆怅地写着,幼怀大志,长无闻,终乃与草木同朽。那正是他的写照。

    他曾经是出色的。高考时,他的分数名列全县榜首。谈婚论嫁时,在四五个虎视眈眈的男人中,他脱颖而出,取得了城市女孩俞清川的统治权。

    他亦做过幸福的父亲。小小的、味道清香的媚媚,蹒跚地、寸步不离地缠着他,眼神满是依恋。他下班回家,媚媚与清川排着队,给他香面孔。

    满城潸然泪下。

    "我的酸奶呢?谁偷了我的酸奶?!"媚媚发出一声尖叫,截断了满城的思绪。

    他机械地起身,走出卧室。媚媚在冰箱中乱翻乱找,桃站在一旁,惊慌失措地说道,可能、可能是你mama忘了给你买。

    "怎么了?"满城问了一声。

    没人回答他。桃扭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垂下头去。满城频繁进医院以来,桃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奇异,她躲避着他,尽量不与他交换视线。她从不问他的病情,一句都不提,漠不关心,似乎他患的是瘟疫或者艾滋病——

    她害怕。

    满城不去推敲桃的态度。他感到冷,桃的眼光让他全身冰冷。这个原本温暖的情妇在不知不觉间蜕化成为第二个俞清川。眼含坚冰的女人。

    "怎么了?"满城再问。

    媚媚不理他,一阵风似的卷进房间。这个长腿、翘臀、纤腰的女孩子,个性强烈,犹如单纯而魅惑的小妖女洛丽塔。

    婴儿时代的媚媚粉嘟嘟胖乎乎的,脾气好得出奇,连啼哭都不过是略略哼哼几声,稍微一哄,即刻眉开眼笑。满城一见着媚媚的小胖头,心满意足,浑身都是成就感。可是现在那个一抱在怀中就会去摸他耳朵的小家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世故的女孩子。长大了的媚媚鄙视父亲的碌碌无为,傲慢无情地疏远了他。那一段幸福爹地的日子荡然无存。

    媚媚的婴儿肥在初中阶段消失殆尽,那时媚媚邂逅了她的初恋,是让满城和清川心神俱伤的一场恋爱。他们进行了一次天衣无缝的联袂合作,不留情面地出面问斩了这对小男女的卿卿我我。在那以后,媚媚开始扮演冷面杀手,对满城展露最多的面部表情便是冷笑。清川并不比满城幸运,母女之间的对白,通常是以媚媚从鼻腔深处发出的冷哼结束。比如:

    "媚媚,昨天家长会,英文老师认为你应当加强口语训练,要不要mama帮你找一名外籍家教?"

    "哼!"

    "媚媚,你那件粉红大衣穿了两星期,mama替你送去干洗了。"

    "哼!"

    "媚媚,mama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废电池不能扔在垃圾袋里,你怎么老没记性?"

    "哼!"

    满城最初难以忍受,狠狠责骂过媚媚几次。怎么可以这样与父母讲话?!他暴喝。可清川不住地阻拦他,不让他苛责女儿。

    渐渐地,满城习惯了媚媚的冷言冷语。恼怒过后,他心凉如灰,不再搭理这个可恶的、冷冰冰的黄毛丫头。但是清川呢,他实在不懂得她的心思,矜持的清川在媚媚面前全无脾气。

    慈爱贤良到逆来顺受的母亲,却是残忍冷酷的妻子——清川是多么虚荣,十几年来昼夜不停地拿无形的鞭子抽着他,吆喝他一起赚钱,一起上进,一起买风光体面的大房子,仿佛对付一匹耕牛,而不是自己的丈夫。不只虚荣,她竟然背叛他,给他戴上一顶绿帽子。那封匿名信写得清清楚楚,她与别的男人私通。

    至于桃,满城曾对她寄予无限的憧憬,以为她能给他纯粹的幸福。其实在她温淡无欲的假象背后,潜藏着不胜枚举的贪婪。她滞留在他的家里,捏住他的软肋,搅乱他的思想,阴险地引诱他一步步走向她设下的陷阱。多么狡诈的女人。她蒙骗了他,她的每一个脂肪细胞都合伙蒙骗了他。

    是了,单单是这三个贴身亲近的女人,老婆、女儿、情妇,已经足够了。她们摧毁了满城温情的心,让他看清了生活的淤泥,让他对于人类的卑鄙厌恶透顶。

    清川在从广告公司返家的路上,打了一个电话回来,说是屠秋莎临时有事,约她过去。放下电话,满城心头发凉,心跳如雷。

    他确信她是在撒谎。

    电话里她的声音有轻微的慌乱,一种危险的慌乱。她肯定不是去见屠秋莎。她会去什么地方?会见她那个情人吗?

    满城在房间里枯坐着,冥思苦想。他听见自己的胸膛内有一种异于心跳的悸动,他不能辨识那是什么东西。他的身体是一间囚室,囚室里的东西能看、能听、能恐惧、能思索,还能惊异。是什么呢?

    奇特的悸动逐渐清晰可辨。满城做出了一个相当重要的决定。他要去宗见开设的练功房,练习瑜伽,怡养身心,摆脱烦恼。

    这是一个通往深渊的决定。事后,满城只能认定帮他做出决断的是一种预感,一种本能,一种活跃在大脑中的灰色物质。名叫灵魂。

    他慷慨激昂地出了门,怀着舍生取义的大无畏的心情。他不知道事情会是怎样的轮廓,他只是去做一次普通的练习,可是悲壮的情绪突如其来地攫住了他。他没有骑车,潇洒地打个响榧,召来一部的士,迎着风,迎着落阳,大义凛然地赶往练功房。

    "宗老板呢?"他问宗见的助手。

    对方指指宗见的房间,告诉他,老板有客人。

    同样诡谲的是,在这个傍晚,无比反感异性的满城渴望被宗见本人亲自教授,而不是由宗见的女助手替代。他愿意为此等候。他不知道,命定的玄机悄然洞开,大丛大丛壮美的荆棘布满他的生命脉络。

    满城在休息室坐着,宗见的助手捧给他一杯茶,撇下他走开了。满城每隔两分钟就在休息室的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一遍,而宗见的房门始终紧闭。

    他按捺不住自己,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站在宗见的门前,侧耳倾听。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出乎意料地好,满城什么都听不到。他试探地推了推门。这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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