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升三级 (第16/16页)

又不见了。马良就向屋里冲去，马良边冲边喊。我突然感到很无助。我忘了马良交给我的任务，我应该从屋后边跑过去叫那边的老师，但是我确实太害怕了，连跑去叫人的胆子都没有，我爬了下来，抓了两块石头，紧紧跟着马良冲去，我跑到白jiejie的屋门口时，一个人都没有，那伙人已经跑了，马良也追了去了，我隐约看到了马良的影子，我便跟着跑了过去，我跑出了学校，，又跑了一大段路程。前面的声音没有了，我看到马良停了下来，我跑到马良跟前时，发现前面还多了一个人，竟是梁一。梁一正向我们走来，梁一的手上提着一把屠刀，屠刀又尖又长，泛白的光照着梁一满是胡子的脸。

    梁一说：哪些家伙跑得慢一点，我就一刀一个，把他们都宰了，明天卖人rou去。

    此时能看到梁一我很高兴，紧张的心一下子不见了，但我跑得太快了，很想说话气又接不上来。

    梁一说：我要回去了，今晚的事你们别对任何人说。

    马良说：梁一，我刚才摔了一跤，头疼得厉害，你送我回去。马良又对我说：你自己回去吧，别让白素她们看到你了。

    梁一和马良走了，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我向学校望去，只见有好几个人向我这边走来，她们都拿着手电筒，光亮已经照到我这边来了，我怕她们发现了我，就往家里方向跑去。

    我居然在回家的路上没有感到害怕，那时是后半夜，周围死一般的沉寂。如果我知道那个晚上是我最后一次见马良了，我是不知道的，那一跤会要了马良的命，我就不会一个人回去了，我会陪着马良。然而马良也不知道他就要死了，他只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永远也没有起来了。

    白jiejie冲进来的时候，我还在梦中。我醒来就看到白jiejie跪倒在床前，白jiejie喊到：告诉我，马良是怎么死的？

    我以为我还在梦中，我根本就没有醒过来。马良怎么会死？马良只不过是摔了一跤，摔跤是不会死的，我自小就经常摔跤，我爬起来就没事了。马良爬起来也会没事的，他拼命追抢白jiejie的人，他跑得像飞。我不相信马良会死，我连鞋都来不及穿，我就拼命跑，我要去找马良。

    马良睡着了，马良睡在地上，地上堆了很多稻草，马良就睡在稻草上面。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太阳把整个院子晒得热烘烘的，但马良还盖着被子。马良不怕太阳刺眼。太阳真的很刺眼。

    马良死的时候是菊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埋马良的地方也是菊花最烂漫的地方，那一地的山坡尽是白白的一大片，菊花像母亲那样抱着马良，菊花落了一地，风一吹，便把马良裹了个严严密密，我永远也看不到马良了，那一地的全是菊花。

    那时的我不懂马良，我没有流泪，我还甚至骂过马良，我总觉得，马良太rou麻，马良是很露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白素，他对白素的感情让我不能理解，所以我一直不理解马良，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懂得了爱情，我才懂得了马良。那时的我不懂爱情，马良懂，所以马良死了，马良是为爱情而死的。当我懂得了爱情后，对马良充满了怀念。

    几天以后，我又去看马良了。我对马良说：马良，白jiejie叫你送些菊花给她，你愿不愿意。白jiejie认为那一地的菊花都是马良的。我知道马良肯定很高兴，马良天天下河摸鱼给白jiejie吃，马良早就想送花给白jiejie了。我折了一大束菊花，对马良说我走了，我就向学校跑去。

    白jiejie刚洗完头，白jiejie的头发很长，头发湿湿的，搭在肩上，美丽极了。白jiejie将头发盘了起来，在顶上弄了一个很大的髻子，白jiejie就叫我插花，我站在白jiejie身边，我将花一朵朵的插在白jiejie的头上，白jiejie的头上就满是菊花。白jiejie说：好看不？我说好看。

    我跑了出去，我看到路上远远的驶来了十几辆车，最前面那辆是我从未见过的，那车子又矮又小，但却乌黑发亮，看起来漂亮极了。直到我出县城读高中，才知道那小车子叫轿车。那车子后面跟着长长的拖拉机队伍，我数了数，一共有十三辆，拖拉机上的全部都是迎亲的乐队，有七八队，大概将全镇的娶亲的乐队都叫来了。我看到了我们村的乐队，国泰的父亲就在里面吹笛，国泰的父亲能吹得一手好笛子，他红白事都吹，很卖力也很动情。乐队的人都是些老头子，但他们居然披红戴绿起来。我就好想冲上去，将哪些乐器给砸了，那声音越来越逼近我的耳朵，这时我想起了马良，如果马良在这里的话，他肯定冲上去砸了，马良干，我也干。但马良不会来了，我只有等梁一，梁一来了根本就不用砸，梁一肯定会带上他的屠刀。

    但梁一始终没有出现。

    轿车在学校门口停了下来，从车子里走出三个人来，白jiejie的母亲最先从车子里出来，她就象村中的神婆那样浓装艳粉，她笑得很开心。白jiejie的未婚夫也笑，一张嘴就是一口黑森森的洞，里面放着一条猩红的东西。粮食局长一看到白jiejie就怒喝道：快将头上的东西弄掉，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像什么样子。

    白jiejie瞪着粮食局长，白jiejie说：谁敢碰一下，我就跟他拼命。

    白jiejie终于走了，那轿车在颠簸的路上滚起了一路的尘土，离学校而去。白jiejie的离去遗憾的结束了这段荒唐的故事，我站在路边，望着白jiejie离去的方向，怀念着五（二）班与马良。

    我又回到了学校，我回学校上课的那一天正是教育局原计划要来我们班检查的日子，在此之前，我已在家里呆了一个多星期，我回到学校的时候一切都变了，五（二）班已经没有了，周红她们都回去种田了，方老师不见了，校长是新来的，梁校长调到邻村的小学，还是做校长。后来方老师来我家喝酒，我叫方老师。他说不要叫老师，叫方叔叔或方会计。方老师多喝了两杯，方老师就说了一句，方老师说：荒唐。

    白jiejie已是县粮食局的局长夫人了。人刚到中年，风韵犹存。白jiejie每次弄了几个好菜，总是要叫我过去尝尝。只是她经常到全国各地游山玩水，一年也就聚那么三两次，很少见到她。这篇小说完稿的时候，我送给她看，她只是看了几页，就放在一边，她说：刚从香港回来，患了感冒，不舒服。

    白jiejie的鼻水眼泪唰唰的往下流，我知道她还想着马良。

    （献给我敬爱的jiejie们和她们的那个年代）

    二000年十一月三十日于广教客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