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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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3/5页)

被人逮到,被当成闯空门的不惨了吗?

    "因为大老板要见你!"

    里面一个走了出来,同时飘过来熟悉的雪茄味。我全身一紧,汗毛倒竖,血液几乎倒流。

    老天!那是裴俊荣,我的父亲。

    "很好!"他叼着雪茄,对白玫瑰点点头。她下去了。然后,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这是绑架,是圈套。

    我应该马上转身跑走,可是我的双脚出卖了我。我定定地站在那儿,像生了根似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成了固体。我如同傻瓜般张着嘴,瞪着眼前这个我恨了三十四年的男人。

    报纸上曾在年初报道,他因为公然在大陆投资设厂而遭人检举,目前仍通缉在案,却不料会出现在这儿。

    "你好吗?孩子。"久久之的,裴俊荣开了口。他的模样跟十七年前我离家出走时一样,其它的也没变:秃头、大鹰钩鼻、宽肩、粗厚的胸膛。我厌恶地看着他,天知道他会是我的父亲,可是厌恶之中另有一种我不熟悉的情感涌了上来。由于涌得那么快,所以一下子堵住了我的喉头。

    我仍站在那儿,无法出声。

    "你好吗?我的孩子!"他又重复地问着。

    我点点头。

    我相信他绝非无动于衷,但他热擅于掩饰,他一向都是这样。他走向吧柜边,倒了一杯酒,然后问:"你要喝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只希望能及时离开这里。

    "听说你混得不错,成了艺术家。"他喝着他杯中金黄色的液体,"不容易!"

    我用不着他褒贬。十七年前离家时就已立誓再也跟姓裴的扯不上关系,如今,他的夸奖或是贬损对我产生不了任何的意义,可是不知为何,我仍觉得哽咽。

    "还好!"我突然冒出一句,令自己都惊异。

    "坐下!"他说。

    "我…就要走了。"三十四年的仇恨,不会因为他夸奖我一句就消失,更难堪的是他骗我来此用的手法。

    "你还会再来吗?"

    "不会。"

    他那双像老鹰一般锐利明亮的眼睛顿时黑暗了下来。他老了,我想。十七年前我是当着他的面走的,他并没有任何阻拦的表示。

    也许,那时候他相信我熬不住了自会回去。

    但现在,他可能不再相信什么了。

    "你对家…一点都不留恋?"

    "我没有家。"我的家是母亲,母亲去了,自然也没有了家。

    "你,你一点都没变。"他的手抖动着。

    "你变了。爸!你老了!"我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你花了一生的时间做了许多不应该做的事,可能没有想过,你也会老。"

    裴俊荣气得全身颤动,毫不加以掩饰。

    十七年来,我第一次笑出声音。

    "你很快就要发现你一无所获。"我轻蔑地说。我要挣脱那哽咽,永远斩断我来自的地方、生命最初的源头,从此海阔天空,再也没有阴影。

    "我留下了你。"他停了颤抖,忽然轻柔地说。

    这一生他未曾对谁温柔过,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令我发呆。

    "孩子!"他说,"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我残忍又冷酷地看着他。我不会对他心软的,永远不会!他让我最深爱的人试凄一生,含恨而死。

    "我认为你应该接受这个建议。"一个明艳照人的女郎双手插在口袋踱了进来,虽然她卸掉浓装,换了一套素雅高贵的衣着,但我仍认得出,她就是白玫瑰,一个女白贼女扒手、骗子兼落花流水翅仔。

    "你凭什么建议?"我用一种几何透视她的目光,把她从头看到脚。

    她冷笑一声:"爸爸!你还没有为我们介绍呢!"

    "佳雯!这是你大哥。"裴俊荣说。

    原来她不是白玫瑰,不是扒手、落翅仔,但比扒手、落翅仔更糟,是走私贩子大毒枭的女儿。看她这般神气,恐怕她还不晓得裴俊荣披着拆船大王的外衣在暗里干的勾当。

    可怜又是一个裴家人。

    "好端端的,你对我叹什么气?"这个小妞,恐怕还不到十八岁,齿牙却是锋利得很。我被她连欺两回,果然厉害;一进来,光芒连裴俊荣那么亮的人都被她压住。

    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我是替她难过,但用不着表示出来。

    "你十七岁离家出走…"裴佳雯把双手自衣袋里拿了出来,放到背后,像老学究似的踱着步子,"也十七年来未曾在堂前尽孝,不惭愧么?"

    可笑!我最惭愧的是今生投错了胎,裴俊荣所做的孽让我这一生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你可知道父亲这次为了见你,花了多大心血?"她望着我冷笑,美丽聪慧的外貌下原来是个泼辣货。"父亲在厦门看到台湾的电视节目,知道了你的下落,特地偷渡回来,只为了见你一面。"

    他不知道我的下落?我读师大夜间部的那五年,他随便去教室瞄一下就会看到我每个夜晚都在那里上课。

    可是那时候他哪会在乎什么,他还有大老婆生的儿子在大陆,何必记挂我?

    爸爸如果被发现,罪名是叛国,早在20年前,他在台湾海峡走私贩卖军火,就已天良丧尽。

    没有人抓到他,是因为他狡猾,他永远不会把自己暴露出来,站在第一线的是那些尽力气的傻瓜。

    聪明人永远待在后头。

    "想看我一面,现在看到了。"我淡淡的说。

    "你怎么这样没有人性?"裴佳雯一下子跳到我前头,我不禁怀疑她母系的血统,太活泼了,看她深目高鼻,弄不好真是个洋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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