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瓦黑瓦_第六章快戽干了水的池塘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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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快戽干了水的池塘 (第5/7页)

生被我叫烦了,冲着我嚷:“你碱叫什么?!”

    我不喊了。将铺盖卷放在甲板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呆头呆脑地望着那一条条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腿。

    “也许他们还在下层舱里。”我背起铺盖卷,吹着瓷鸟,在下面的三层舱里来回找着。我觉得有许多人在看我,他们准把我当成一个疯子了。我也顾不得这些,依然顽梗地将那瓷鸟吹下去,直把嘴吹得有点发麻。

    我又重新回到了大烟囱下。我所看到的,依旧还是―张张陌生的面孔我已浑身疲乏,就把铺盖卷放在甲板上坐了下来。我将脑袋伸在两根栏杆中间,失神地望着浑浊的、翻滚着的江水。

    不知是谁扔下一张报纸,只见它在空中飘了很久,才落到了江面上。过不―会儿,就再也看不到它了。在江轮的上空,一条灰黑色的烟带往船艄的方向飘动着,直到与灰暗的云空融和在―起。

    四处茫茫皆不见,江轮仿佛在一片永不能到达彼岸的汪洋中行驶。

    我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无声地哭了起来。当几颗泪珠跌落下去时,我便用朦胧的眼睛追着它们。它们被江风吹得歪歪扭扭的。当我终于不能见到它们时,心便在想:它们大概需要多久才能落进江水?

    我让自己的心悲凉起来――这是我二十岁之前最喜爱做的一件事。我被母亲骂了一顿或被父亲打了―顿之后,当我独自―人坐在门槛或河边上时,便会很舒服地品尝这种情感,让心酸酸的,鼻子酸酸的,让眼泪汩汩地流出来,流到嘴里。然后,我仔细地尝着泪水的咸味。

    现在,我觉得自己很孤独,很可怜,很惨,是天下―个大不幸的人。我居然哭出声来,哭得泪水汪满眼眶,把不远处―根栏杆看得有柱子那么粗。

    “这个孩子在哭。”一对男女从我身边走过,女的对男的说。

    我这才想起周围有那么多人。我把嘴里的眼泪吞进肚里,把脸上的眼泪擦干,把身子收缩成一团,完全面对着大江。这时,我希望能看到江上有所谓的江猪出现。在我的头顶上,也有人在议论江猪。一个人说:“你看远处,在江上―拱一拱的,不是江猪吗?”我便往远处看,心里陡生一个惊奇:真是江猪!我盯着它看――看久了,觉得它不过是―个狼头。在我头顶上,也有一个人说:“狗屁江猪,是个狼头!”于是,我心里很失望。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江上的风也大了起来,在船舷旁“呼呼”地响。几只精瘦的海鸥在船艄后的狼花上―掠一掠地飞,像江上灰色的幽灵。江轮四周,越来越苍茫了。

    我觉得身上凉丝丝的,心不禁又酸起来。

    许多人开始吃饭,我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我感到肚子很饿,便伸手到怀中掏钱。我的口袋里只有两块钱。父亲共给我十块钱,还有八块钱在邵其平身上――我怕将钱丢了,就像其他同学一样,把大部分钱交给了他,由他代为保存。我把那两块钱掏出来看了看,又放进口袋里。我只有这两块钱了,是不能花掉的。

    我咽了咽唾沫,用双膝顶住了肚皮。

    我背着铺盖卷,又像个流狼者,在江轮上到处溜达。当我再重新回到大烟囱下时,天已黑了。

    江轮在黑暗中航行,更给人一种无边、无伴、无家可归的感觉。黑夜很奇特。人在天一黑时,就有了归家的欲望,就企盼有熟识的人相伴于身旁,它比白天更容易使人觉得凄凉。这种感觉,我曾有过,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强烈。我在心中―遍一遍地希望着邵其平他们的出现。

    我坐在铺盖卷上,掏出那只瓷鸟吹起来――这纯粹是出于―种侥幸心理。然而做梦也没有想到奇迹竟然出现了:在船艄方向,有鸟鸣声呼应着!虽然离得很远,但我听得清清楚楚。我立即跳起身来,连铺盖卷都忘了,一边使劲吹着瓷鸟,―边疯了一般往船艄跑。

    鸟鸣声越来越近。我感觉到对方也正朝我跑过来。

    “肯定是我们的人!”当这―判断在我脑海中生成时,我几乎兴奋得想一头撞在舱板上或跪在甲板上。

    ―盏明亮的灯照着通道。

    我看见―个女孩朝我跑来。

    “陶卉!”我停住脚步大声叫了起来。

    同时,我听到她的叫声:“林冰!”

    我们走近了,两人都低下头哭了。

    我哭了一阵,不好意思起来,转过身去用衣袖擦去泪水,问:“就你一个人?”

    陶卉把两手交叉着放在身前,朝我点点头。

    “你是怎么上来的?”

    “我被挤到了一群大学生的队伍里,是他们把我夹在中间,把我带到船上的。”

    “我上船后一直找我们的人,怎么一直没有遇到你呢?”

    “我也一直在找。我去过大烟囱下面好几次…”

    这么大的船,你走左边我走右边,你到船艄我到船头,你到下层我到上层,互相碰不着,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果就在大烟囱下死等就好了。我们不由得都后悔起来。

    我们―起走到了大烟囱下。也许还能等到一个我们的人。

    我们在相距四五步远的地方分别坐下来。两人无话可说,且又不敢互相正视,只沉默着把头低着或偏向―边。

    夜深了,甲板上的人――离去,钻到船舱里边去了――那儿暖和一些。只有少数几个人还伏在栏杆上,将江上夜色静静地领略着。

    远远地,可见几点渔火。

    我终于对陶卉说:“你冷吗?”

    “不冷。”

    但我看到的却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双手抱在胸前,―副寒冷的样子。我不觉怜悯起她来“甲板上风太大,走,到船舱里去!”我的话里,居然有一点命令的成分,这使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更使我吃惊的是,陶卉居然顺从地站起身来,提着铺盖卷往船舱走去。

    “把铺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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