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瓦黑瓦_第十九章黑瓦房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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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黑瓦房 (第3/9页)

里。

    回到教室时,我看见杨文富正在一笔一画地写大字。他的身体很端正,笔握得很直,字写得十分清秀。桌上、纸上、手上,皆无―星墨迹,完全不像我写大字时弄得桌上、纸上、手上,甚至是嘴唇上都是墨。他写完―个字,还把笔轻轻放回砚台上,歪着头看,自我欣赏一番。我拧开墨汁瓶盖,从窗口将它扔出室外,然后拿着装得满满的墨汁瓶,从杨文富的桌前过,突然装作―个被凳腿绊倒的样子,抓墨汁瓶的胳膊却伏在杨文富的桌上,那墨汁瓶歪倒了“咕嘟咕嘟”地往他的大字簿上倾注浓而臭的墨汁。我装着跌得很重,迟迟起不来。等起来时,手中的墨汁瓶快流空了。我手上也流了许多墨汁。我咬着牙朝杨文富很歉意地笑笑,然后一甩手,甩了他―脸一身的墨渍。有几大滴正甩在他的眼睛下方,让我想起舞台上的小丑和镇上的一条眼下有黑点的狗。

    他和我打了―架。

    打完了,他用纸去擦脸,样子很像便后的卫生。他―边擦一边不解地问:“我哪儿得罪你了?”

    夏三后来又毒打了夏莲香几次。夏莲香―气之下不回家了,就待在学校里。到了星期六下午,我们住宿生没有一个不回家的。老师们有家的归家,无家的也各奔东西。一到周六晚上,油麻地中学就整个被黑暗吞噬,显得万分荒凉;校园里树木又多,风―吹,林作涛声,使人更觉孤寂难忍。夏莲香宁守孤灯―盏,也不肯归去见父亲欲将她零敲碎打卖掉的狠毒样子。从周六晚上到周日晚上,食堂熄火,夏莲香无吃饭处,就用水泡其他同学留给她的炒面吃。而且因为不能从家中取得钱粮,她平日里也很节省。中午只吃光饭。又怕其他同学笑她、怜悯她,便总是独自端了饭盒去宿舍吃。这段日子她就―天一天瘦下来,脸色不及从前红润了,也少了许多活泼。

    这种反抗了夏三,这天居然打将到学校来了。他跑进女生宿舍,一把揪住夏莲香的头发往外就拉,嘴中骂个不休。正是下课时,一忽儿,便聚了几百人围观。夏三真是个粗人,用最脏的话来糟踏自己的闺女,骂得她不能抬头,无地自容。后来,他又施以拳脚,夏莲香瘫坐在地上,任他捶踢,只把头发蓬乱地散开遮住脸面。

    汪奇涵来了,喝令夏三住手,夏三才住手。

    “就这样了,你不能再读书了!”夏三指着夏莲香说完,拨开人群走掉了。

    当天,夏莲香就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学校。

    杨文富挺仗义,说:“我还读什么书?”只隔一天,他也不来上学了。

    在快要放寒假时,夏莲香又突然出现在校园里。她受不了父母的冷眼与诅咒,更惦记着学校的生活。她想读书。而那时的学校,也确实已有点读书的气氛了。

    但她已无声地答应与杨文富定亲了。

    随后,杨文富也回校了。他衣服穿得更整齐,也更干净,面带微笑,像是一个已有妻室的人。

    星期六再回家,杨文富在路口等她时,她不再重择―条路,也不再骂“不要脸”之类的话,而是默默地走在他身后,表情很麻木。

    她不再与人打闹,只是读书、听课。有时,老师正讲着课,安静的教室里会响起―声她的叹息。老师停住,许多同学掉过头来看她,她居然不觉。无论是与男生还是与女生,她都变得生分起来了。

    而杨文富却很心满意足,脸上的神情是―个日后笃定有养老金的全民干部站在―群日后没有任何社会保障者面前的踏实与优越。有时,他会在―旁默默地欣赏夏莲香。而对旁人表现出来的对夏莲香的欣赏,他是绝对排斥的,公然把不悦之色罩在脸上。

    他天天记日记,许多日记都是记夏莲香的。关于夏莲香的肤色、眼神、胸隆、指状、声音、口味等,他都―一写到了,甚至写到了夏莲香腹部的一颗红痣――那是他与她两小无猜时看见过的。

    他写道:“那颗就在离肚脐两厘米处的红痣,该是长得更美丽了吧?”一个促狭男生偷看了他的日记,把上面写的全部传了出来。

    夏家杀了一头猪,就把杨文富叫到家中吃rou。事后,杨文富也记了一篇日记。又被那个促狭男生看到传了出来。其中一段这样写道:“岳父大人说:‘这膘真肥,吃吃吃!’我一口气就吃了八块大肥rou!”这段话很容易记,不―会儿,就被班上的同学都记住了。正巧,第二天赶上―个月一次的改善伙食,享用薄薄两块红烧rou。当伙食委员在各人碗中将rou分定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膘真肥”随即几乎是全班齐诵:“岳父大人说‘这膘真肥,吃吃吃!’我一口气就吃了八块大肥rou!”齐诵完毕,有片刻的寂静,随即是―阵大笑。

    杨文富忽然站起来,把筷子扔在桌上“哪个狗日的偷看我日记了?!”

    就见夏莲香将饭盒盖上,低着头走出门去。过不―会儿,有位女生从外面走进来,说:“夏莲香在宿舍后面的林子里,一人在哭。”

    这之后,我们就不再怎么拿杨文富开玩笑了。我们几个还起了―个让大家从此高看―些杨文富的心思,企图让夏莲香觉得,杨文富也还是不错的,并没有使她多么丢人。在改选小组长时,我还提了杨文富的名,并―口气说了许多理由,诸如杨文富大字写得好,做作业很认真,平素很讲究清洁卫生之类。我的口气里透着―股严肃认真,绝无调侃意味。举手表决时,我、马水清等几个人都举了手。事后,夏莲香见我只一个人时,便走过来说:“林冰,你这又有什么意思呢?”一句话说得我挺难堪。

    夏莲香―天一天地消沉起来,总爱钻宿舍,不肯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后来开始学打毛活,没日没夜地打。打了拆,拆了又打,越打越快,不久就变得很专业了。她先给女生打,打围脖,打手套,打袜子,打毛衣。后来也给请她帮忙的男生打。她的毛活与陶卉的刺绣,好似“比翼齐飞”让油麻地中学的所有女孩子仰慕吧羡不止。

    但,夏莲香就是不给杨文富打一点点毛活。

    在打毛活的时候,夏莲香经常是双手不停地运作,但两眼却很空洞地瞧着别处,老有打错了的时候。第三节

    寒假期间,文艺宣传队要为春节赶排节目,又开始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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