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中短篇科幻作品_非典幸存者联谊会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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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典幸存者联谊会 (第6/10页)

国家真的警醒了。没有非常措施是不行的。”梁宁斩钉截铁地说。

    “从技术上讲,也不应该有问题。在实验室中制造出来的病毒,完全就像是亿万颗精确制导炸弹。而且,”杨梅把眼光投向美国来宾“据说,大卫先生研制的新一代病毒,已经成功,潜伏期很长,爆发后,传染速度极快,致死能力更强,但同时又能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传播。通过基因指令,能使其在第N代时失去毒力,这样,不至于毁灭整个中国,因为,那并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使我们的祖国更加强大。”

    汪洪波又看了看,见侯大卫仍没有睁开眼。

    “是不是请侯先生也发表一下意见呢?”黄大觉说。

    是呀,大家想,这些年来,这件事情的成功,主要是靠侯大卫啊。

    但他仍然双目微闭,似乎沉浸在梦中了,或是在元神出游,想的却是与会议无关的一些事情。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大卫先生,怎么啦?是昨晚劳累过度啦?”秦磊说。

    大家哄笑起来。

    侯大卫模糊地听到有人在提自己的名字,才袋狼般地抽动了一下,从遥远的幻境中回到了现实。其实,刚才大家说的,他也都大概地听清了。他似乎很费力地想了想,才用不太流利的国语,仿佛很艰难地说:“如果一定要我说,那我的意见就是,请停止吧。”

    大家都愣住了,怀疑听错了,尤庆手中的香烟掉在了桌上,金鹏紧皱眉头,汪洪波微微变了脸色。

    见众人不说话,侯大卫有些紧张。

    “你们,怎么回事?要让我重复吗?好吧,我重复一遍:我的意见是,这个SARS病毒的事情,就不要再搞下去了。”

    “你在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呢。”梁宁哼哼的。

    “这项工作是绝不能半途而废的。”邢宏伟加重了语气。

    “大卫,这可不像你说出的话啊。”杨梅也迷惑了。

    侯大卫不再说什么了,斜歪着头去看桌面,像那里正在放映一部有趣的电影,一边用食指下意识地上面划动。

    赵娜停下做记录,担心地注视着侯大卫,又关切地看看汪洪波。

    令人难堪的沉默在持续。汪洪波又开始感到发冷。他咬咬牙关,说:“候先生,请说说你的理由吧。”

    侯大卫抬起头,耸耸肩,撇撇嘴,却没有声音发出。好像是说,有必要吗?

    “他也许害怕公安了。要打退堂鼓。”金鹏小声道。

    “不会吧?要是怕公安,早干嘛了。现在叫暂停,公安抓到,一样的定罪。就算呆在国外,也是国际刑警组织的通缉犯哟。”梁宁说。

    “是啊,做上这个,便甭想金盆洗手了。”秦磊说。

    “那么,究竟为什么呢?觉得我们给的报酬太少啦?”黄大觉说。

    “侯大卫,你既然是联谊会的核心成员,你既然来到了海南与我们在一起,你既然提出来了你的观点,便一定有着重大的理由。请说吧。如果有道理,我们会考虑的。”汪洪波不知不觉中提高了音调,明显在抑制住不满。

    “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们也是像我这样考虑的呢。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那么,我就谈一下我的想法吧。”侯大卫这才露出一副莫名惊诧的神态,坐直了身子。

    “我是有我的理由。与你们不一样,我从没有染上过SARS。我十年前加入你们的联谊会,是你们的人找到我,说有一个很好的合作可以开展,而我当时还在读研究生,也很想试一试。我一直好奇地想看一看,SARS病毒到底具有多大的潜力,人类真的能把它彻底消灭吗?如果人工制造出新的SARS病毒,它可以在受控条件下流行吗?从科学上讲,这是很有意思的也是很有挑战性的课题。

    “我很理解你们的意愿,也很同情你们的行动,毕竟如你们所说,我们还有着相同的血脉嘛。你们找到我的时候,联谊会才刚刚成立五年。为什么要成立联谊会?你们的前任主席告诉我,是要永远纪念那个事件。当时,SARS疫苗已经研制成功了——正是我父亲,一位美籍华裔科学家的杰作,疾病像天花一样被控制住了。人们便忘记它了,也忘记你们这些SARS幸存者了。你们甚至都没有想到人们会忘得这么快。

    “再来说说SARS爆发前的中国,是怎样的情形呢?我在国外所了解到的是,繁荣得甚至都让美国人眼红了!改革开放以后,除了一九八九年天安门事件,你们二十五年了没有遭遇过真正的挑战,在你们国内,国民醉生忘死,官员腐败成风,人权遭到践踏,生命不受重视。在国际交往中,你们更是大耍滑头,不负责任。但SARS恰到好处地爆发了。大家都以为,SARS可以改变中国的现状,使中国真正朝一个现代化的国家迈进。在二零零三年以及随后的一两年里,也的确看到了积极的迹象。国际社会天真地以为,中国从此便要由一个问题儿童,转变成为成熟的大人了。

    “但这种想法大错特错了。按照惯性运行了五千年的有机体,又怎么是一起偶然的自然灾害事件在一夜间所能再造的呢?因此,很快,便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于是,便需要有一件事情,来让人们不至于好了伤疤忘了痛,这样才可以不断地改良社会。那么,便是人工制造出SARS病毒了,并让它每年流行一次。按照你们的说法,这是为中国社会这个特大病毒量身定制的特种疫苗。我帮助你们做到了。

    “十年过去了,结果我很失望。在生物学意义上,我成功了,但在社会学意义上,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每制造出一次SARS流行,我都看到,你们的国家仍在机械地重复着二十年前犯下的错误,连最小的细节都没有变化。

    “所以,再弄下去,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了。”

    【8】

    汪洪波感到,他和联谊会都正面临着比二十年前的非典流行还要巨大的一次危机。

    他承认侯大卫说得有一定道理,而这也是他心底一直暗藏的疑虑,只是冰山水下部分一般,从不敢让它浮出表面。的确,自有人工病毒以来,每一次,都能轻而易举地传播开来,重创中国的某个局部地区,把官员们搞得手忙脚乱。如果需要,联谊会也有把握制造出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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