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人_第03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03章 (第3/4页)

帮”的人。他们是不会吃亏的。他并不怕他们,他只担心自已被他们打败。他觉得结果必定是这样,因为尽管他们并不怎么强大,可他们却十分残忍。

    阿斯帕纽-皮西奥塔脸上带着不无恶意的欢笑说:“图里,这头小毛驴恐怕自己干不了,我们得帮它一把。”

    吉里亚诺没有回答,他的朋友已经把昨晚的事全忘了,这使他松了一口气。令他很感动的是,阿斯帕纽这位平时对别人的缺点总是十分尖刻,横竖挑刺的人,对他一直是带着十分的热情和敬意。他俩一起朝小镇广场走去,小毛驴在后面跟着。孩子们像舟师鱼般奔前跑后。他们知道这毛驴将要干什么,因而欣喜若狂,对他们来说,在这枯燥乏味的夏日,这可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乐事。

    镇广场上立起了一座四英尺高的小平台。平台由从周围山上采来的沉重的大块石头砌成。图里-吉里亚诺和阿斯帕纽-皮西奥塔将毛驴赶上平台那肮脏的斜坡。他们用一根绳子把毛驴的头拴在一根短短的竖铁杆上,毛驴坐了下来。小毛驴的眼睛上方长有一块白色毛皮,这使它颇具王者之相。孩子们围在平台四周,欢笑着,戏闹着。一个小男孩嚷道:“哪一个是驴子?”其他的孩子哄然而笑。

    图里-吉里亚诺并未意识到这是他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乡村小伙子的最后的一天,他带着一种此项工作非他莫属的甜甜的满足感往下看着那热闹场景。他处在地球上这么一小块地方,他生于此,他在此度过一生,外部世界对他不能造成伤害,甚至连昨晚的羞辱也已不复存在。他了解这些朦朦胧胧的石灰岩大山就如同一个小孩了解他的玩具沙盒一样周详。这些大山上,到处都长满青草,处处是石块,山上还有许多洞xue和藏身之处,足以装下一支军队。图里-吉里亚诺熟悉每座房屋,每块农田,每个农民,他还摸清了那些诺曼底人和摩尔人留下的城堡遗址,还有希腊人残留下来的破败的庙宇的主干结构。

    广场的另一入口处走来了牵着“神奇母骡”的农民,就是这位农民雇请他俩来干今天早上这活儿的。他叫帕佩拉,蒙特莱普人对他颇有敬意,因为他曾成功地对一位邻居施行了仇杀。他们为长着橄榄树的一小块搭界土地发生争执,时间长达十年之久,比墨索里尼带给意大利的所有战争时间都长。后来,在盟军解放西西里,建立民主政府之后不久的一个夜晚,那位邻居几乎被短筒猎枪连射打成两截,在这种事件中使用的那种锯短而成的短筒猎枪当时十分流行。这桩案子很快便怀疑到帕佩拉的头上。然而,帕佩拉因为与警察顶撞了几句被抓了起来,在谋杀案发生的那天晚上,他在贝拉姆波兵营的牢房中安安稳稳地过了一夜。有人传言说,这是古老的黑手党复活的第一个迹象,因为帕佩拉是吉多-昆德纳的姻亲,他买通了“联友帮”来帮助解决这一争端。

    帕佩拉牵着母骡来到平台前,孩子们呼的一下全围了上来,帕佩拉只得软软地骂几句,偶尔轻挥手中的鞭,把他们驱散。孩子们见帕佩拉带着舒心的微笑在他们头顶上打响鞭,便赶忙躲开了。

    白脸驴子嗅到台下母骡的气息,叫着想挣脱拴住它的绳子。图里和阿斯帕纽在孩子们的笑闹声中拉着驴子立了起来。与此同时,帕佩拉在调动母骡,让它将后部对着平台边。

    这时,理发师弗里塞拉也走出他的理发店来凑热闹,指挥官跟在后面,一副傲慢自大的派头,一边走一边还揉着他那光溜溜的红脸膛,他是蒙特莱普镇唯一每天刮脸的人,连平台上的吉里亚诺远远也能闻到理发师洒在他身上的浓烈的花露水味。

    洛克菲洛指挥官内行地扫了一眼汇集在广场上的人群,作为地方警察分队总计12名士兵的指挥官,他对维持本镇的法律秩序负有重任。圣-罗莎莉节一直是事故多发时期,他已经命令一个四人巡逻组为广场值勤,可他们竟然还没有到。他也注意到了牵着那头“神奇母骡”的小镇恩人帕佩拉。他敢断定是帕佩拉让人杀死他的邻居的,那些西西里野蛮人迅速抓住了他们获得神圣的自由的机会。指挥官冷冷地暗道,他们会后悔失去墨索里尼的。与“联友帮”相比,这位大独裁者就像是另一位温柔的圣-弗朗西斯一样让人怀念。

    理发师弗里塞拉是蒙特莱普镇上很会逗乐子的人。没事干的闲人都聚到他的理发店来听他说笑话,传小道消息。他是那种宁可马虎顾客、不能马虎自己的理发师之一。他的唇须修剪得非常仔细,他的头发搽了润发膏而且梳理得一丝不乱,可他却长着一副木偶剧中小丑的睑:蒜头鼻子,大嘴咧开像一扇敞开的门洞,下颔扁平。

    这时,他大叫道:“图里,把你们的牲口牵到我的店里来,我给他们洒点香水。那样你的驴子会认为它在跟女公爵作爱呢。”

    图里没有理他。他小的时候弗里塞拉曾给他理过发,可是理得太难看了,他母亲只好把这活儿接替过来。但他父亲仍旧去弗里塞拉那儿理发,一边听听镇里的传闻,一边说些自己在美国的见闻,也让那些人都肃然起敬。图里-吉里亚诺不喜欢这位理发师,因为弗里塞拉曾经是一名强硬的法西斯分子,而且据说还是深得“联友帮”信赖的人。

    指挥官点燃一支香烟,沿着贝拉街大摇大摆地走了。他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吉里亚诺,这一疏忽使得他后来后悔不已。

    毛驴这时正竭力挣扎着想从平台上跳下去,吉里亚诺松了松绳子好让皮西奥塔把毛驴牵到平台边上,使它站到“神奇母骡”所在位置的上方。那母骡的屁股正好略高于平台边。吉里亚诺又松了一点绳子。母骡打了个响鼻,在毛驴向下插进去的同时使劲将臀部往后抵着。毛驴用前腿抱着母骡的后腰,又痉挛般地向前跃了跃,毛驴那块白色皮毛的脸上带着令人发笑的极度满足感,悬在半空中。帕佩拉和皮西奥塔笑着看吉里亚诺狠命地拉着绳子,将那软塌塌的毛驴拴回到铁柱子上。人群一片欢腾,高呼赐福。孩子们早已四散而去,寻找其它的乐趣了。

    帕佩拉还在笑着,他说:“要是我们全都能活得像毛驴似的,啊,那该有多好!”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