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鸟_第五章莺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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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莺店 (第8/10页)

买下了。

    白马在根鸟将缰绳交给买主时,一直在看着他。它的眼睛里竟然也有泪。

    有那么片刻的时间,根鸟动摇了。

    “到底卖还是不卖?”那人抓着钱袋问。

    根鸟颤抖着手,将缰绳交给那个人,又颤抖着手从那个人手中接过钱袋。

    那人牵着白马走了。

    根鸟抓着钱袋,站在呼啸的北风里,泪流满面。

    春天。

    草原在从东南方刮来的暖风中,开始变绿。空气又开始变得湿润。几场春雨之后,那绿一下子浓重起来,整个草原就如同浸泡在绿汁里。天开始升高、变蓝,鹰在空中的样子也变得轻盈、潇洒。野兔换了毛色,在草丛中如风一般奔跑,将绿草犁出一道道沟痕来。羊群、牛群、马群都变得不安分了,牧人们疲于奔命地追赶着它们。

    莺店的赌徒、酒徒们,在这样的季节里,变得更加没有节制。他们仿佛要将被冬季的寒冷一时冻结住的欲望,加倍地燃烧起来。

    莺店就是这样一座小城。

    根鸟浑浑噩噩地走过冬季,又浑浑噩噩地走进春季。

    这天,金枝问根鸟:“你就不想去找那个紫烟了吗?”

    根鸟从他的行囊中翻到那根布条,当着金枝的面,推开窗子,将布条扔出窗口。

    布条在风中凄凉地飘忽着,最后被一棵枣树的一根带刺的枝条勾住了。

    金枝却坐在床边落泪:“我知道,其实你只是觉得日子无趣,怕独自一人呆着,才要和我呆在一起的。”

    根鸟连忙说:“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你心已经死了,只想赖活着了。

    根鸟低着头:“不是这样的。”

    金枝望着窗外枣树上飘忽着的布条,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我竟觉得那个大峡谷也许真是有的…”

    根鸟立即反驳道:“没有!”

    金枝没有与他争执,楼下有一个女孩儿叫她,她就下楼去了。

    根鸟的脑子空洞得仿佛就只剩下一个葫芦样的空壳。他走到窗口,趴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小城。那时,临近中午的太阳,正照着这座小城。一株株高大的白杨树,或在人家的房前,或在人家的房后蹿出来,衬着三月的天空。根鸟觉得天空很高很高,云彩很白很白。他已有很长时间不注意天空了,现在忽然地注意起来,见到这样一个天空,心中不禁泛起了小小的感动。

    一群鸽子在阳光下飞翔,随着翅膀的扇动、舒展与飞行方向的变化,阳光在空中跳动与闪耀,使空中充满了活力。

    他长时间地站在窗口。那根布条还被树枝勾着。它的无休止的飘动,仿佛在向根鸟提醒着什么。

    过了不一会儿,金枝回来了,说:“昨晚上,客店里来了一个怪怪的客人。”

    “从哪儿来的?”根鸟随意地问道。

    “不知道。那个人又瘦又黑,老得不成样子了,怪怕人的。他到莺店,已有好多日子了,一直在帮人家干活。前天,突然觉得自己身体不行了,才住到这个店里。他想在这里好好养上几天,再离开莺店。但依我看,那人怕是活不长了。你没有见到他。你见到他,也会像我这样觉得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那个客人,便不再提他。

    但这天夜里散戏回来,根鸟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对金枝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你说说,那个住在楼下的客人,个儿多高?”

    “细高个儿,高得都好像撑不住似的,背驼得很。”

    根鸟急切地问了那人的脸形、眼睛、鼻子、嘴巴以及其他情况。在金枝一一作了描述之后,根鸟疑惑着:“莫不是板金先生?”

    “谁叫板金先生?”金枝问。

    根鸟就将他如何认识板金先生以及有关板金先生的情况,一一道来。

    这天夜里,根鸟没有睡着。天一亮,他就去看那个客人。

    客人躺在床上,听到了开门声,无力地问道:“谁呀?”

    根鸟一惊。这声音虽然微弱,而且又衰老了许多,但他还是听出来了像谁的声音。他跑过去,仔细看着那个人的面容。根鸟的嘴唇开始颤抖了:“板金先生!”

    客人听罢,用细得只剩一根骨头的胳膊支撑起身体:“你是…”

    “我是根鸟,根鸟呀!”

    “你是根鸟?根鸟?”

    根鸟点着头,眼泪早已汪满眼眶。

    板金先生激动不已。他要起来,但被根鸟阻止了:“你就躺着吧。”

    “我们打从青塔分手,已几年啦?”板金问道。

    “好几年了。”

    “你已是大人了。你连声音都变了。”板金抓着根鸟的手,轻轻摇着说。

    根鸟觉得板金真是衰老得不行了:他就只剩下一副骨架了。根鸟担心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根鸟还从未看到过如此清瘦的人,即使父亲在去世前,也未清瘦得像他这副样子。根鸟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怜悯来。

    根鸟在板金的床边坐下,两人互相说着分别之后的各自的情形,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话儿要说。

    过了两天,板金才问根鸟:“你怎么呆在莺店不走了?”

    根鸟没有回答。

    板金让根鸟将他扶出客店,来到门外的一处空地上,在石凳上坐下,说:“其实,你的事,我早在住进这家客店之前,已从这个城里的一些人那里多多少少地听说了。整个这座城,都常常在谈论你。你学会了赌博,你学会了喝酒,常常烂醉如泥地倒在街上。你还和一个唱戏的女孩儿…”

    “我只是愿意和她呆在一起。”根鸟的脸红了。

    “其实,你心里并不一定就喜欢那个女孩儿。你是害怕孤独。你只是想在这里从此停住。你是不想再往前走了。你存心想让自己在这里毁掉。”板金失望地摇了摇头,用枯枝一样的指头指着根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呀…”

    根鸟倚在一棵树上,无言以答。

    “从前,你什么也不怕。千里迢迢,你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但你挺着脊梁。因为,你心里有个念头——那个念头撑着你。而如今,这个念头没有了,跟风去了,你就只想糟践自己了…”板金说“你不该这样的,不该。”

    根鸟眼中大滴地滚出泪来。

    “你长途跋涉,你死里逃生,你一把火将你的家烧成灰烬,难道就是为了到莺店这个地方结束你自己吗?你真傻呀!”

    板金已不可能再大声说话了。但就是这微弱的来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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