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爱_谁杀死了五月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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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杀死了五月 (第6/8页)

的女作家。你写东西是不是需要灵感的?”男人又问,示意女孩变变姿势。女孩侧着头枕在双膝上,微微合上了眼睛,她没有刻意微笑,所以看起来是十分哀怨地睡过去了。

    “当然需要啊。”女孩回答。

    “唔,对,你别动,这样很不错。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是什么?——像圣诞夜在窗户外面冻死的买火柴的小女孩。”男人停顿了一下,又转而说灵感的问题:“摄影也是一样,需要灵感,所以你需要配合一下,不是说你一定要做出多么变化多端的动作,也不是让你成为一个喜剧演员,脸上像个魔方一样变换表情。只是说,你要按照你的一种心情和情绪慢慢变化着,给我提供一种灵感,比如刚才,你抱着自己的膝盖上睡着了,哀怨的表情就让我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这就会给这张照片提供一种情绪。”男人用一种和气的语气在告诉女孩一些道理,他看着她的眼睛,希望她能理解。

    “我,知道了。”女孩慢慢地说,她仰着脸,长大嘴巴吸了一口气——此间三卓还按动了快门,他觉得这个动作也很有趣。女孩慢慢向后仰下身子去,躺在草地上,仰着脸,睁大眼睛看着天空,问三卓:

    “我能自己小声说话吗?”

    “当然。”

    女孩仰脸向天,深深地一口一口喘气:“我会有时候觉得憋闷,你知道吗?就是,觉得呼吸接近尾声了。然后耳边会有潮汐的声音,一起一伏,很奇怪,我生长在一个内陆城市,从来没有见过海,可是却常常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潮声,一点一点逼近,最后兴许就会把我淹没过去。然而我害怕的倒不是什么死亡,反倒是这些活着的日子,更令我恐惧。”女孩再次坐起来,她双手合十,做了一个十分虔诚的祷告的姿势。

    “你在恐惧着什么?”男人问得十分轻声,生怕惊扰了紧闭双目的女孩。

    “我常常觉得,眼前的这一切,没有什么是能够抓在手中的。身边的人常常告诉我,提醒我,我是个幸运的姑娘,我在变得越来越美好,拥着比别人更多的东西。可是我却不这么想。当我每一次低头看我手里握着的东西的时候,我觉得,它们的抵达,完全是一种偶然,是一种随机性的恩赐,并非是我通过不懈努力所能获得的什么。它们往往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它们当然可以属于我,但是也可以不属于我,它们随时可能离开我,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的交了坏运气而已。所以其实我寻常得很,只是运气稍稍好了些罢了。而我的手中,什么也抓不住,也许某个早晨醒来,我睁开眼睛,就会发现手中已经空了,什么也没有,一点痕迹也没有。”女孩站起来,拍拍裙子,回过身去,兀自就向前走去。

    男人跟随过去,女孩走到了池塘旁边,她脱下脚上的凉鞋,然后把两只脚放进水里。池塘里有很多水草,她双脚一挑,就勾起来好多在她的脚踝上缠缠绕绕的碧绿碧绿的藤曼。她把脚抬得很高,悬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让男人拍——她已经知道什么样的姿势他也许会喜欢。男人按动了几下快门,对她说:

    “水很凉,上来吧。”

    “不会呀,好舒服的。”女孩摇摇头。她的两只脚开始前后摆动,溅起好多的水。

    “你是有着自己好大好大的理想的人吧?”女孩侧过头去,冲他一笑,好像把他看穿了一样的。男人停顿了一下,继续拍照,不应她。

    “你当然是的,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了。但是你一直没有实现它,一年一年的坚持和盼望,可是离着那个目标还是那么远,你开始灰心了吧。那种感觉,是不是也觉得,那么多年,仍旧两手空空呢?我虽然小,可是已经看清了,这条艺术的道路,永远是令人怀疑和自卑的,它不会给你什么确定的东西,让你抓在手中,再也不会失去。它是一条滑溜溜的鱼,随时可能跑掉,可是它也有这样的诱惑力,能使你找了魔一样地去追逐它。”

    男人很是惊讶,面前这个十九岁的女孩,忽然说出那么深刻的对艺术的理解。这些话应该来自一个沧桑的,从这样的道路上走过半生的老者,而不是她,眼前这个眼睛大而空灵,总是带着一种郁结的哀愁的女孩。他放下了相机,掏出香烟抽上,然后悠悠地说:

    “我可没灰心。”

    “嗯,是啊,你也不老,应该仍旧干劲十足。何况你现在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啊,你有你的小院子工作室,你有那么通情达理体贴入微的女人,你还有一条长得不赖的小狗…”她伸出手指帮他算着。

    “都不重要,或者说,我从未感觉到他们是我的。”

    女孩仔细回想了几遍他的这句话,她是想揣测他是否喜欢那个女人,现在从他的话来看,似乎他对她毫不重视。可是,她在干什么啊,她为什么要这样费尽心思地探究他内心的想法?她越想越慌神,忽然从他的手里躲过烟来,狠狠地吸了一口。她慢慢吐出来,然后她用食指和中指松松地夹住烟,下颌抬起,眼神迷离,对他说:

    “这样给照一张吧。”

    “不照。小孩子抽什么烟?别把什么艺术和这个连在一起。”男人生气地看着她。

    她把烟又放到他的手里,眯起眼睛,忽然神神秘秘地说:“烟真是好东西,我猜我以后肯定离不开它。”

    他们那天拍了数不清的照片,他不断换胶卷,他们也不断移换地方。小山坡,富人家别墅的后花园,儿童乐园…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那么自然地拍照,其实这根本不像拍照,反而像是一场加进了动作和表情的对话,它完善而且深刻,令人永远难忘。他显然对这些照片很满意,不知疲倦地一直拍着,和她一来一回地交谈。这些时候,他有些忘记了女孩的年龄,也或者是他忽略了自己的年龄,这样的谈话好像应该发生在大学时代,那是一些总是下着令人着迷和沉沦的雾的日子,前路是看不清的,年轻的孩子们只是纵情地在迷蒙中相爱并关怀彼此。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走在回来的路上,他看到她的脸上有黑色的一块尘灰,使她只有一双大眼睛的小脸有点滑稽。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抚她的脸,帮她把那块黑色抹去。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笔直笔直的,像是在等候老师发令的小学生。

    快跨进三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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