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月_第1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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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节 (第14/17页)



    费尔斯讷-伊姆布斯不戴天鹅绒四角帽。不过,他那雪白而又拳曲的、随风飘垂的头发却落到衬衣领上。在男女学生登门拜访的间隙,他便梳理自己那艺术家的蓬乱长发。即使是在没有树木的新市场上,一阵风吹动了他那蓬乱的长发,他也会从宽大的上衣口袋里拿出刷子,在大庭广众之中修饰他那令人惊异的头发。于是,立即就引来一些旁观者,引来家庭主妇、学童和我们。在他梳理头发时,他的目光里流露出极其傲慢的表情。这种浅蓝色的、没有睫毛的目光飞越各个音乐厅,在这些音乐厅里,想像中的观众永无休止地祝贺他,祝贺费尔斯讷-伊姆布斯这位音乐会钢琴演奏家。在玻璃珠灯罩下面,淡绿色的光亮落到他的头顶上。一个奥伯龙①,一个善于演奏同名歌剧的钢琴改编谱的奥伯龙,坐在结实的转凳上,使男女学生都陶醉于男女水妖的故事之中——

    ①《奥伯龙》是韦伯所作的三幕歌剧,讲述妖王出伯龙和王后塔蒂尼亚从不睦到重归于好的故事。

    在这里,很可能都是一些听觉灵敏的学生,而这位钢琴教师就有这样一些学生坐在打开的钢琴练习琴谱面前练琴。因为只有特殊的耳朵才能从圆锯和凿榫机白天无所不在的咏叹调中,从整流器和电动创富有变化的音区中,从带锯质朴的哼唱中,细心地采撷到各种音的音阶,而这些音阶必须在费尔斯讷-伊姆布斯那没有睫毛的目光下弹到钢琴上去。因为这种机器音乐会本身就把钢琴学生的手弹出的一种很强的经过句深深地埋在这个木工作坊院子里了,所以,绿色丁香树丛后面的绿色沙龙就像一个观赏用的玻璃容器,里面没有声音,却有各种动作。用钢琴教师放在油漆小托架上玻璃缸里的金鱼来证实这种印象,就显得多余,它成了一种累赘的道具。

    费尔斯讷-伊姆布斯尤其重视合乎规定的指法。错误的音有几次恰好能够湮没在圆锯那令人厌烦但却能吞噬一切的高音区里。可是有一个学生在弹练习曲时,在练习音阶的高低时,把鱼际放到了整个黑色钢琴的黑木头上,再也无法把手背放到所希望的水平位置上,这时,就没有一种木工作坊的响声能够掩盖这种显而易见的、不合规定的指法了。另外,费尔斯讷-伊姆布斯还接受了这样一种教学方法:他在学生必须完成音阶练习定额的每只手上横着放上一支铅笔。每一个滑向木头、想休息一下的鱼际,都通不过这种检验,都会使作为证据的铅笔一下子掉下去。

    就连斜对面参议教师收养的女儿燕妮-布鲁尼斯,也不得不在练习音阶时在右边和左边的小手上放着这种检验铅笔散步,因为在钢琴教师搬来之后一个月,她就成了学钢琴的学生。

    你和我——

    我们从丁香树小园圃里观察燕妮。我们把我们的脸在海藻绿玻璃容器那样的窗玻璃上压得平平的,看见她坐在旋转凳上,胖乎乎的,娇滴滴的,穿着可以洗涤的褐色丝绒衣服。在她那直接往下滑的、剪得半长的、差不多是浅褐色的头发上,有一只黄蝴蝶——扎着一个像飞机螺旋桨那样的巨大的蝴蝶结,而实际上这个蝴蝶结是白色的。当别的学生手背上经常被事先就已落下的铅笔猛然敲打一下时,尽管燕妮的铅笔偶尔也会落到琴凳下面的北极熊毛皮上,但她却绝对用不着害怕受到惩罚性的敲打,充其量她只会遇到费尔斯讷-伊姆布斯担心的目光。

    也许燕妮有很高的音乐天赋。图拉和我,我们曾经在窗玻璃的那一边倾听,背后就是圆锯和凿榫机,我们很少能听见一点声音。再说,我们天生就不是这块料,能把凭着音乐天赋攀登的音阶同艰难攀登的音阶区分开来。不管怎样,斜对面那个胖乎乎的丫头双手按在琴键上的动作,比起费尔斯讷-伊姆布斯别的学生来显得更熟练。就连铅笔掉下去的情况都很少很少,最后甚至可以做到完全不掉下去,不管是横放还是坚放,也不管这是铅笔还是达摩克利斯剑①。人们怀着良好的愿望,已经可以通过每天每日锯着的、凿着的和用假声唱着的木工作坊歌剧的叫喊声和尖叫声,更多的是猜出而不是听出达姆钢琴练习琴谱上微弱的曲调来:再见吧,冬天——一个库尔普法尔茨的猎人——很快我就要在内卡河边割草,很快我就要在莱茵河边割草…——

    ①据古希腊民间传说:达摩克利斯坐在用一根马鬃悬挂的剑下,以示位高多危,比喻幸福中隐伏着危险。

    图拉和我——

    我们想起燕妮受到优待这件事。当其他所有学生的课往往都在“把箭搭在弓上”这一句当中结束时——因为放在钢琴上的那个中世纪沙钟的最后一粒沙子已经表示同意下课——如果燕妮要让人给她那个坐在小旋转凳上的玩具身子授课的话,那么,不管对教师还是对这位女学生来说,沙钟的一个小时就会没完没了。当胖乎乎的埃迪-阿姆泽尔陪着胖乎乎的燕妮-布鲁厄斯去上钢琴课已经成为习惯时——阿姆泽尔确实是参议教师最喜欢的学生,他经常在斜对面进进出出——就会出现这种事:下一个学生只好在音乐教室朦朦胧胧的背后,坐在胀鼓鼓的沙发上,等上一刻钟,然后才能轮到他。因为这个在实科中学免费寄宿学校也可能听过钢琴课的埃迪-阿姆泽尔,却喜欢呆在绿色长发的费尔斯讷-伊姆布斯身边,两个人轻快地高声弹奏《普鲁士的荣耀》,弹奏《芬兰骑兵进行曲》和《老战友》。

    除此之外,阿姆泽尔还唱歌。他的高音部不仅在中学合唱队里,而且在令人敬畏的圣母教堂中也技高一筹。这个教堂的中堂每个月都有一次热闹非凡的巴赫的康塔塔和莫扎特弥撒曲的演唱会。阿姆泽尔也在圣玛利亚教堂唱诗班里唱诗。上演莫扎特的早期作品小弥撒曲时,人们发现了埃迪-阿姆泽尔的高音部。现在,要在所有的学校合唱队中寻找一个高音部童声。他们已经有了一个低音部童声。圣玛利亚教堂唱诗班受人尊重的队长走到阿姆泽尔面前,带着几分崇拜之情说:“我的孩子,事实上你将在唱《撒迎利亚颂》时胜过著名的阀人歌者安东尼奥-采萨勒利。当他在弥撒曲初次演出时曾引起轰动。我听见你欢呼,你的声音使全世界都会想到,圣玛利亚教堂对于这种声音来说实在是太狭窄了。”

    尽管当时莱斯特先生还在这个共和国内代表着国际联盟,所有的种族法律在这个小国的边界上都得就此止步,但是埃迪-阿姆泽尔却不能不考虑到:“可是教授先生,人家说我是半个犹太人。”

    教授回答道:“这可能吗?你是高音区童声,你要给我演唱《上帝保佑》①!”业已证实,这种“就这样办”的回答确实有生命力。据说,在若干年后,它在保守的抵抗组织内部仍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

    ①天主教弥撒曲中唱的祈祷歌。

    不管怎样,这个被挑选出来的高音区童声,在钢琴教师费尔斯讷-伊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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