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月_第1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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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节 (第10/17页)

者一堆多筋的牛肝。只是因为煮肺的时间更长,要用更大的锅煮,终究没能大量提供,所以差不多等于没有把它放进上了釉的锅里。如果要放,那也只是在夏季有几个月缺rou的时候。那时候,不管是在卡舒布人那里,还是在科施奈德赖,都流行牛瘟。我们从不吃煮好的内脏。只有图拉偷偷地但却是在我们这些看着她喉咙都感到难受的人面前,津津有味地大喝上一口褐灰色的汤汁,腰子里凝结成块的排泄物像下小冰雹似的在汤里翻腾,同带黑色的茉乔栾那相遇,形成各式的岛屿。

    在狗舍里的第四天——

    因为学校尚未开学,根据邻居们和那个在发生工伤事故时光顾我们木工作坊的医生的建议,人们不去打扰图拉。在起床前——就连总是第一个到木工作坊来的工长都还没来——我给她端来一钵装满心子、腰子、脾和肝儿的汤。一层由牛油和羊油混合而成的油,像一层冰那样封在汤的表面。只是在边缘才溢出混浊的液体,形成一个个小球,滚到油层上。我穿着睡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我没有把其他钥匙碰得当啷作响,就从巨大的钥匙板上取下了院子的钥匙。在很早和很晚的时候,所有的楼梯都会嘎吱嘎吱地响。麻雀开始在平坦的木材仓库屋顶上叽叽喳喳地叫。狗舍里没有一点动静。可是,沐浴在斜阳中的油毛毡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苍蝇。我只敢冒险走到一个弄得乱七八糟的半圆边上,这个半圆用土堤和齐脚深的壕沟标出了套狗链的有效范围。狗舍里安静、昏暗,没有各式各样的苍蝇。后来,在昏暗中他们苏醒了。图拉的头发上沾着锯末。哈拉斯把头放在爪子上,上唇的下垂部分灰心丧气地低垂着。它的双耳装出几乎一动不动的样子,但实际上仍然在动。我叫了好多次,不过声音都不大,因为我仍然睡眼朦胧。我咽了一口气,叫得更大声一点:“图拉!”还报了我的名字“我是哈里,带了东西来。”我用钵里的汤引诱她,试着发出吧嗒吧嗒的喝汤声,轻声吹着口哨,发出咝咝声,好像我不是在哄图拉,而是在引诱哈拉斯走到半圆的边上来似的。

    当只有苍蝇、一抹斜阳和麻雀叽叽喳喳的鸟语声表现出动静来,或者充其量让人预感到狗耳朵时——哈拉斯持续不断地打了一阵哈欠,但却仍旧让眼睛闭着——我把钵放到半圆边上,说得更准确些,我把钵放在狗的前爪刨出来的那个沟里,便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里去。麻雀、各式各样的苍蝇、冉冉升起的太阳和狗舍都落到了我的背后。

    这时,工长正好推着他的自行车穿过走廊。他问我,我避而不答。在我们的住房里,大家都还在蒙头大睡。我父亲的睡眠很平静,他相信闹钟。我把一个凳子挪到厨房的窗户边,拿了一块干面包头,取下盛有李子酱的盆,把窗帘推向左右两边,把面包头泡到李子酱里。我已经啃起面包,掰起面包来了。这时,图拉从狗舍里爬出来。图拉爬过狗舍的门坎之后,还是四肢着地,拖着瘦长的身子笨拙地抖动了一下,把锯末抖掉,再慢慢腾腾地、摇摇晃晃地冲着由狗链条的长短决定其大小的半圆爬去,快到胶合板仓库门前的地方,遇到壕沟和土堤,便扭动臀部,减低速度,再抖一次锯末——她那身蓝白相间、可以洗涤的女外衣,变成了有蓝白正方形图案的衣服——然后她对着院子打哈欠。在那里,工长挨着他的自行车,站在背阴处,只有他的帽子遇上斜阳。他在给自己卷一支香烟,目光对着狗舍的方向。这时,我手里拿着面包头和李子酱,正从上往下观察图拉。我避开狗舍,只瞄准她,瞄准她和她的背。图拉以非常缓慢、萎靡不振的动作沿着半圆爬着,让头和绞在一起的头发向前垂着,仅仅同上了褐色釉的陶钵——但仍然是在低垂的头后面——保持同样的高度,这个陶钵里的东西覆盖着一层坚不可摧的冻油。

    我在上面忘了啃面包这段时间,工长的帽子逐渐伸到阳光下,工长需要用双手把那卷成纸袋状的香烟点燃——打火机打了三次,都没有燃着——这段时间,图拉把脸呆呆地对着沙土,后来才慢慢地再一次扭动臀部,也不抬一下满是头发和锯末的头,减低速度。当她的脸伸到陶钵上面,在钵里照出影子来时,这层油脂就成了一面圆圆的小镜子。她惊呆了。就连我这个从上往下观察的人,到现在也仍然没有啃面包。图拉的脸几乎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从两只撑着的胳膊挪到了撑着的左臂上,一直挪到左边平放着的手掌——从厨房的窗户看——在她身体下面消失为止。当我把我的面包头浸在李子糊里时,我还没有看见那只空着的胳臂,而她却已经把右手伸进钵里了。

    工长平心静气地吸着烟,当他把烟雾吐出去,吐到它遇到依然低矮的太阳时,他就把香烟叼在下唇上。图拉用过劲的左肩肿骨,把可以洗涤的蓝白色方格条纹女外衣绷得紧紧的。哈拉斯的头放在爪子上,它慢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望着图拉。她伸开右手的小拇指。它慢慢地先后垂下两只眼的眼皮。现在,因为太阳照到了狗耳朵,在狗舍里,苍蝇时隐时现。

    当太阳冉冉上升,邻居家的一只公鸡啼叫时——那里有公鸡——图拉把右手伸直的小拇指垂直放到冻油层上钻一个洞。我把面包头放到一边。工长换了一下支持身体重心的重力腿,让脸部躲开太阳。我想看个究竟,看图拉的小拇指会怎样钻过冻油层,穿进汤里去,然后再多次撬开油层。可是,我没有看到图拉的小拇指穿进汤里,冰油层也没有碎裂,更没有碎成小块,而是完好无损地被图拉的小拇指从汤钵里钩起来。她把这个啤酒杯垫大小的圆盘举到肩膀、头发和锯末上面,举向清晨七点钟的天空,另外,还加上她那副板着的面孔,然后,顺手将这个圆盘对着院子、对着工长扔过去。圆盘在沙地上面永远地破碎了。它破成碎片,在沙地里滚着,一些变成了油脂沙球的油脂碎片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一直滚到吸着烟的工长面前,滚到他那辆有新铃的自行车面前。

    当我的目光从甩碎的冻油圆盘回到图拉身上时,她正瘦骨嶙峋地、直挺挺地跪在太阳下,仍然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她有五次向侧面叉开刚才用力过猛的左手手指,然后通过三个关节把它们合拢,然后再通过同样的关节把它们叉开。她用右手——手背朝地——端着钵底,慢慢地把她的嘴放到钵边上。她并不是小口小口地喝,也不是咂咂地喝,并不洒出汤来。图拉以迅速均匀的速度不停地喝着那没有油的脾、心子、腰子、肝儿的汤及其所有像小冰雹似的细小东西和令人惊奇的东西,以及底部沉渣里的小软骨,还有科施内夫伊的茉乔栾那和凝结成块的尿素。图拉把钵里所有的东西都一扫而光。她的下巴顶着钵,钵把端着钵底的手顶到斜阳下。脖子空了,越伸越长。满是头发和锯末的后脑勺垂到脖梗儿上,她睡着了。挨得很近的两只眼睛紧闭着。这时,图拉瘦削多筋、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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