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_良時燕婉-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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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時燕婉-2 (第5/8页)

年,仍是打打牌,百無心事,過的日子如花如水。這裏也有

    一班太太小姐們你搶我奪的只要與她在一淘,喜愛她燒的小菜,喜愛她的人華麗

    爽氣。簡太太從美國回來過香港,與吳太太相敘,她不喜住在美國。簡太太與鍾

    可成在美國結婚后,似乎有一種悵然,並非結婚把多年的愛情幻滅了,而是住在

    紐約的公寓裏不像一份人家。中國人結夫婦是說成人家,夫婦要生在世上人家風

    景裏。可成又是做的交易所投機生意,像打仗一樣,風險這樣大,總是心熱,下

    寫字間也是到夜總會去賭,這樣的人像壯士一樣,只可以有愛人,而不宜于室家。過去他在上海,便是簡太太有家,他無家。今在美國,可是連簡太太亦沒有家

    了。她要擔心可成的生意的風險,又明知在美國有財產的華僑婦人追求可成,雖

    然過去在上海時亦一向是如此的,可是今在美國沒有世上人家做她的人生的深穩。

    簡太太在香港住了一晌又去美國,翌年就死了。他們住在公寓裏不僱娘姨,

    雖然在美國人工貴,亦是可成與她有一種新思想,倒並非因為僱不起。他們夫婦

    且學美國人的分房睡,所以有一天早晨可成發覺簡太太已死,說是心臟病,也不

    知是甚麼時候斷氣的。每天都是簡太太做早餐,昨晚她亦沒有異樣。她可能是自

    殺的。可成奉喪回香港開弔,悲慟號哭得不得了,簡太太生前有情有義,死后總

    算得丈夫這樣哭她。喪葬畢,可成又去美國,不久也病死了,是與朋友去夜總會

    ,正在門口簽名時猝倒,連沒有遺囑,遺產遂亦無從知道。可成這個人,我毫無

    理由的覺得他好像北魏燉煌壁畫裏的,好大的氣魄,但是不對。

    鍾可成是日本人所說的勝負師,他做証券投機,生活在現代都市的最尖端。

    我想起我自己下碁。我有一種愁,一種恨,總是心不平,卻彷彿無聊,這時就去

    下碁,把感情發洩在機智與勝負。我的下碁其實是背后別有正經事情要做。鍾可

    成的投機或亦如此,背后有他的正事,但因勝負又勝負,把這一天的時間全部狼

    費了。乃至與我相知相聞的這一代青年,他們原來亦心裏擱著要為中華民國幹一

    件正經事情,卻去做了革命鬥爭的勝負師,如燉煌北魏壁畫的生命激烈流轉,使

    我愛惜無明。

    卻說吳太太到香港的翌年春天,我也到香港。我一聽說吳太太就在廣東街,

    當晚去訪她,好像不知有多少話要說,見李小寶那裏人多,我要她去到我住的旅

    館裏看看。而她竟肯去我處,我實在感激歡喜。在旅館房裏,先是兩人坐著說話

    ,真真是久違了,我不禁執她的手,蹲下身去,臉貼在她膝上。隨后我就送她回

    去。我滯在香港凡五個月,但是去見吳太太也只有三、四回,我因方在窮途,不

    肯向她表示知己。

    及我要密航來日本,熊太太拿給我一件她的皮大衣,教我託吳太太以二百美

    金賣掉,就做我的路費。大衣在吳太太處擱了幾天,說沒有人要買,仍拿回去。

    我只得向吳太太開口,請她幫忙錢,她叫我翌日去。翌日我去了,吳太太在梳頭

    ,我坐在旁邊聽她分說她的環境不比從前,她給了我港幣二百元。我好像弟弟對

    姊姊的聽話。人家說李小寶如何吃得開,你請吳太太幫忙,她一定有辦法的,但

    我相信吳太太。后來那路費仍是熊太太給了六百元,另外一個人幫了四百元,合

    起一千二百元港幣,纔得成行。

    兩年后吳太太來日本,住了兩個月又回香港,她臨走前一天我纔接得她的信

    ,心裏一驚喜,當即到新宿去看她,路上轉來轉去總有一小時,尋不見她的住處

    ,已經打算作罷了,卻見路邊有警察崗位,試問問看,豈知就在近頭。所以人之

    相與,彷彿有天意,我若這次尋不著,就不會再去,吳太太不會再寫信,以后的

    一段姻緣也就沒有了。

    冬天吳太太又來日本,李小寶亦來,住在新宿一起。我大約一星期去看吳太

    太一次,她那裏人多,我和他人不大打招呼,乃至和吳太太我亦不托熟,心裏想

    她燒的好菜,但是沒有要過。惟一次我與小寶說起粽子,正值舊曆過年,除夕吳

    太太在灶間裹粽子,裹好了就來蒸熟它,直到夜深,他人都睡了,惟我陪她。中

    國人夫婦就是生在這種過年過節家人的親情裏,不另外有愛情,但眼前這位吳太

    太不是我的妻,也該是我的姊姊。

    翌年春天,我與愛珍遂成了夫婦。這回我的表示竟是蹩腳得要命。那天我從

    清水市回東京,當即去看吳太太,下午好天氣,家裏沒有他人。我向吳太太嘆了

    一氣,說道、“火車經過鐵橋,我望着河水,當下竟起了自殺之意。”男人追求

    女人說要自殺,最是可厭可笑,我也說時自己明明覺得在裝腔,如今提起,渾身

    汗毛管還要豎起。愛珍聽我這樣說,她倒是當即承認。說道、“你不可這樣,我

    今后還要望你呢。”她本來最會這樣的拿話勸人,說的又安詳又明達,可是此刻

    她不覺臉上微紅,眼睛裏泛著笑意。隨后她伏在桌上寫信,見了我回過臉來,乜

    起一隻眼睛,停筆對我一笑,完全是小女孩的頑皮。我就起了不良之心,在客廳

    裏追逐她,好像捉迷藏,她著實難被收伏。

    結了婚頭兩年裏,我與愛珍叮叮對對不絕。本來我一人租住在日本人家,非

    常之清,現在卻好比落了凡塵,而且她依然不聽我的話。我今纔知道愛珍在香港

    時的風光,這都是她自己說起來的,不防我聽了會多心,她這樣一個聰明人,竟

    會這樣的糊塗。我想起她給我的路費二百港幣,當然要不樂。錢是小事,枉為我

    當她是知己,原來她不了解我,從來亦沒有看重過我。她這樣的對我無心,焉知

    倒是與我成了夫婦。恰如說的、

    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陰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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