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玄鸟纪_第66章骤雨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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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骤雨 (第3/3页)

人说话,一片死寂。

    “大王!”敞开的宫门外,少雀领着武士奔入。

    商王没有言语,朝阶下走去。

    尸首横七竖八,商王的舄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红狰狞的脚印。

    妇奵躺在地上,眼睛睁着,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商王的脸出现在上方,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我同你说过,氐无治国之才。”商王看着她,声音无波无澜。

    妇奵看着他,没有动静。忽然,外面响起些嘈杂声,有喊声隐约传来:“…烽燧…城上…烽燧…”

    妇奵目光忽而聚起。

    “勿喜,那不是氐,也不是人方。”商王平静地说“是跃回来了。”

    妇奵的眼睛倏而睁大,口中倏而溢出血来,瞳孔散去。

    宫外仍有人在惊呼,声音传进来,显得殿前更加寂静。

    “收拾干净。”商王对少雀吩咐道,说罢,转过身去。

    两步外,载一动不动地站着。火光在雨前的大风中抖动,载望着商王,脸上各种神色交错,双目定定。

    商王朝他走过去,大钺的长柄杵在地上,一声一声地沉响。

    “父亲…”待商王走到他面前,载终于哽咽一声,一头扑在了商王的怀里。

    他在哭,声音闷闷的,混着温热的湿气。他的手紧紧攥着商王的手臂,肩膀抽得一动一动,像个委屈十足的孩子。

    在商王的记忆中,他似乎许久不曾这样哭过。

    商王的唇角不禁弯起,长叹一口气,一手圈过载的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总算回来了呢…小臣庸在旁边看着这舐犊情深,吸了吸鼻子,脸上忍不住笑。

    雷声酝酿了整夜,清晨的时候,憋窒已久的大雨终于落下。雨势伴着疾风,迅猛而持久,大邑商城头的烽燧顷刻之间就被浇灭。

    大邑商的人们惊惧了一夜,直到大雨过后,看到小王跃领着王师回来以及城外堆积如山的尸体,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据说,人方乘着王畿空虚,竟派了几千人来偷袭。幸好王子跃及时得信回师,才将大邑商从危急之中救起。

    至于为什么贼人能够越过千里之境兵临城下,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形。但是这件事之后,商王大行赏罚,给闻燧来援的人赐下币帛,对按兵不动者施以严惩。这个消息传出,人们恍然大悟。惊悸之余,人们满怀喜悦,感激上天的庇佑,赞颂小王跃的功勋。

    暴雨之后,商王寝殿前的广场干干净净,那夜的事如同一场梦,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是不曾见到。”少雀低叹“我那履被血水浸得洗都洗不净,直接烧了。”

    跃颔首:“听说当时凶险得很。”

    “那还用说。”少雀撇撇嘴角,脸上满是后怕“两百凶徒,大王就立在阶上,旁边一个小臣庸,一个载。我那时等得衣襟都被冷汗湿透了,可大王迟迟不下号令,我又不敢动手。”说着,他压低声音“我父亲常说大王有孤勇,我从前不明白,昨夜才真信了。”

    跃笑了笑。

    “城外那些尸首果真是人方?”少雀忽而问“不是说有五万?”

    “并无五万。”跃答道“只放了三千进来,其余在泗水杀了。”

    “全杀了?”少雀愕然:“那为何还放三千进来。”

    跃苦笑:“父亲命我不得留活口。大邑商半夜燃烽燧,总须有人攻城才说得过去。”

    少雀默然,这些事在脑子里串起,脊背不禁一寒,心想大王谋划果然阴沉过人。

    “告密的是贞人毂?”他问。

    “嗯。”少雀皱皱眉,感到有些不解:“这人倒是怪。有时我觉得他可恨该杀,莫非竟是个忠臣?”

    跃唇角微勾:“他知道瞒不过父亲,借机保命罢了。”

    少雀仍疑惑:“就这么放过他?”

    跃看他一眼,深邃的目光望向前方,没有回答。

    这父子玩弄心思的样子倒是越来越像。少雀看他不接话,心里嗤地摇头。

    “怎不见兕任?”过了会,少雀转开话题。

    “他领了五千人往西。”跃答道。

    “往西?”

    “伐羌乃既定之事,总要有人去。”跃淡淡道。

    少雀了然。

    正说话间,身后传来脚步声。

    跃回头,是载。

    四目相对,二人不约而同地定住,各不言语。

    少雀知道这兄弟有话要谈,伸伸懒腰:“我还要出去巡视。”说罢,拍了拍跃的肩膀,又冲载一笑,走了开去。

    廊下安静。

    “次兄。”载率先打破沉默,走上前去。

    跃看着他,笑了笑。昨夜他见到载站在商王身旁的时候,惊得几乎不敢相信。若不是手头上还有许多事,他会拽住载问许多话。现在平静下来再见,心境又变了些。这个弟弟站在面前,虽黑瘦了些,却似乎长高长大了,也变得稳重许多。

    毫无疑问,父亲和自己都是欣慰的。

    “父亲睡了么?”跃问。

    “睡了。”载答道。

    跃点头:“父亲多日不见你,既然回来,就好好陪他。”

    “嗯。”载说。

    对话完毕,二人再度沉默。

    跃瞥瞥载的腰间,他赠的陨刀仍好好地挂着。看得出载很喜欢他,即便放松下来也不肯摘去。

    “陨刀好用么?”跃问。

    “好用。”载点头,说罢,将陨刀拔出来,递给跃。

    跃接在手里,看了看,微笑:“养得不错,常用么?”

    载挠挠头:“还好。”

    “须常以脂润拭,免得生锈。”跃叮嘱道,将陨刀还给他。

    载笑笑,手指轻轻抚着刀身。

    “兄长,”他忽而开口“我听小臣乙说,这陨刀本是你最爱的。为何给了我?”

    跃一愣,莞尔:“你是我兄弟。”

    载看着跃,目中暗光流动,过了会,低声道:“若是别的,你还会给我么?”

    跃抬眸,视线触碰的瞬间,瞳仁凝如黑墨。

    他还没开口,载已经撇开头去,自嘲地一笑,眼圈却泛起浅红。

    “次兄,”他把陨刀插回腰间,抬头看着跃,双目清澄“去寻睢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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