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透口气_第二部第七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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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第七章 (第3/5页)

敦腔。(在泰晤士河谷地区,农村方言正在消失,除了那些农场小伙子,一八绿细直纹短袖九零年以后出生的差不多每个人说话都带伦敦腔。)我学习了利特彭斯商业学院的函授课程,学习记账和商业英语,正儿八经从头到尾读完了一本满纸荒唐言的《推销的艺术》,提高了我的算术甚至还有书写水平。到十七岁时,我还会在卧室桌子的小油灯下急于练成一手好字而熬夜。有段时间我读了很多书,通常是破案和探险小说,有时是在店里的伙计中间偷偷流传的平装书,被称为“热门”的。(是翻译过来的莫泊桑和保罗·德·考克作品)。但到了十八岁时,我突然变得趣味高雅,在郡图书馆办了张借书证,开始囫囵吞枣地读玛丽·克莱利、霍尔·凯恩、安东尼·霍普的书。也差不多在那时,我加入了由牧师组织的下宾非尔德读书小组,冬天时,每晚聚会一次进行“文学讨论”在牧师的督促下,我读了点《芝麻与百合》,甚至还读了点勃朗宁的东西。

    时光如梭,一九一零、一九一一、一九一二年过去了,我爸的生意继续走着下坡路——并非一下子一落到底,却是在走着下坡路。乔离家出走后,我爸和我妈都变了个样,这件事发生在我去格里梅特杂货铺干活后不久。

    乔那时十八岁,长成了一副丑陋的暴徒样,五大三粗的,比家里每个人都高。他肩膀很宽,头很大,脸色有点阴沉窝火的样子,胡须已经长得很浓。他要是没在乔治旅馆的酒吧间,就会在铺子的进口处晃悠,手深插在口袋里,眉头紧皱,盯着路过的人,像是要把人家揍趴下似的,除非那是个女孩。有人进铺子,他会往边上闪得刚好能让人家过去,手还插在口袋里,然后扭过头扯着嗓子喊道:“爸!买东西!”他帮的最大的忙顶多是那样。我爸和我妈曾经绝望地说他们“不知道该拿他咋办”他还喝酒,抽烟一根接一根,花钱如流水。有天深夜他离家出走,从此便音信全无。他撬开放钱的抽屉,拿走了里面全部的钱,好在不多,八镑左右,但已经够坐轮船统舱去美国了。他一直想去美国,我认为他大概真的去了,虽然我们从来没确定过。这件事在镇上多少成了件丑闻。一致的说法是乔之所以跑掉,是因为他把一个女的肚子搞大了。那个女的叫莎莉·奇弗斯,跟西蒙斯一家住在一条街上。她快生小孩了,而乔肯定跟她睡过觉,不过跟她睡过的另外还有一打人之多,谁也不知道孩子的爸是谁。我爸接受了关于小孩儿的说法,甚至私下以此来原谅他们“可怜的孩子”偷了八镑并跑掉的行为。他们没能明白乔之所以跑掉,是因为他受不了在乡下小镇上体面正派地过日子,他想过的是种游手好闲、打架和有女人的日子。我们再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可能彻底堕落了,可能在战争中死掉了,也可能仅仅是他懒得写信而已。好在那个小孩生下来就没气,所以没让事情更复杂。至于乔偷了八镑钱的事,我爸和我妈直到他们去世都秘不告人。在他们眼里,这件事比莎莉·奇弗斯的小孩还要丢人得多。

    因为cao心乔的事,让我爸老了很多。走了乔无非是少了点损失,但这件事刺痛了他,让他觉得面上无光。从那时起,他的胡子变得越来越灰白,个子似乎变得更矮。可能我记忆里他的样子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头发灰白的小个子,圆脸,线条分明,一脸忧愁,戴着灰蒙蒙的眼镜。渐渐地,他越来越专注于担心钱的事,越来越不关心别的事。他比过去少谈论政治和星期天报纸了,说的更多的,是生意不好的事。我妈好像也缩小了一点。在我童年时,我记得的她身躯巨大,衣服撑得鼓鼓的。她有过黄色头发、满面笑容和十分丰满的胸脯,那让她看上去像是个战舰船头的饰像。可那时的她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忧虑,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老。在厨房里,她也没有像过去那样舍得花钱了,吃羊颈rou的次数多了起来,cao心煤的价格,开始用人造黄油,而以前她从来不让那种东西进家里。乔走了后,我爸没办法又雇了个跑腿的,然而从那时起,他雇男孩儿的岁数都很小,而且每个只雇一两年,那些男孩也拿不动重物。我在家时偶尔会帮他一把,可我太自私了,没能经常帮他。我还记得他背着大袋子艰难走过院子的样子:他的身子弯得很厉害,巨大的袋子几乎把他完全遮住,他就像背着壳的蜗牛。我想那些个大无比的大包重达一百五十磅,压得他的脖子和肩膀几乎贴到了地上;他那张忧虑的、戴着眼镜的脸从下往上看着。一九一一年,他把自己累垮了,只能住了几星期的医院,还为铺子请了位临时管事,这又让他的老本儿蚀掉了一块。看着一个小铺主一步步衰败下去令人目不忍睹,但它并非突如其来,也不像干活的人被炒掉,马上要靠救济那样明显,只是生意一步步衰败下来,不很明显地时好时坏,坏的时候损失几个先令,好的时候不过是赚几个便士。有个多年的老顾客突然不来了,而是改去撒拉辛斯买东西;有人买了一打母鸡,这样每星期都要来买点喂鸡谷。还可以撑下去,还是“自己当家”但总是cao心事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艰难,而且本钱一直在缩水。可以几年就这个样,命好的话会是一辈子。伊齐其尔叔叔一九一一年去世,留下了一百二十镑,这对我爸来说肯定意义非同小可。直到一九一三年,他才把抵押了他的寿险保险单,我当时没听说,听说的话,就会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我觉得那时我所想的不超过意识到我爸“干得不太好”生意“难做”到我有钱来“开张”还得等更长一段时间等等。跟我爸一样,我把铺子看成一种永远不变的东西,对他没能把铺子经营好,我还有点想埋怨他。他正慢慢被打垮,他的生意永远不会再有起色,他要是能活到七十岁,无疑会进济贫院。而这些我没能看到,我爸也不能,谁都不能。很多次,在经过市场上的撒拉辛斯商店时,我心里只是想着拿我爸那灰蒙蒙的老铺子橱窗跟人家那光鲜的橱窗门面相比,我更喜欢后者。我们家铺子橱窗上的“S·保灵”字样几乎难以认出,白色字母已经剥落,鸟饲料袋子也退了色。我从来没想过撒拉辛斯正在像绦虫一样把他生吃了。有时,我经常给他重复一些我在函授课本上读到的东西,他总心不在焉。他继承的是个开张多年的营生,他总是辛苦干活,公平交易,保证货物质量,一切很快就会好转。事实上,那年头没有几个铺主真的最终进了济贫院。幸运的话,死时还会有几镑钱。这是场死神和破产之间的比赛。感谢上帝,死神先接走了我爸,然后是我妈。

    一九一一,一九一二,一九一三年过去了。我告诉你,活在那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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