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碎_第三章通往内心的实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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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通往内心的实验 (第4/5页)

   "可怕…并且伟大的实验。实际上我也是这个实验的结果,但依然难以想象,弗洛伊德竟然真的能设计出这个实验。这比他前半生所有成果加起来都重要得多,他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指引出通向终极的路,顺着走下去,是毁灭,还是新生?我要重新找到这条路,看看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它是已经荒芜,还是有人悄悄又向前走了一段。当我有新的进展时,会录下第二段录音的。"

    第一段录音到这里结束。

    孙镜点了支烟,徐徐伸伸手,也要了一支。

    深吸一口,孙镜开始按照顺序,播放其它录音。

    传自韩裳外曾祖父威尔顿的记忆,不管是梦境还是眼前闪回的幻觉,总是无声的。在关于实验者聚会的画面里,她可以看见弗洛伊德躺在一张躺椅上,倾听各个实验者的讲述。实验者们的脸孔越来越清晰,但其中再没见到像达利、茨威格这样著名的人物,所以要找出这些人并不容易。

    一直到今年年初,农历新年的鞭炮声中,韩裳忽然又一次看见了聚会画面。这次略有些不同,一个中年人站在弗洛伊德的身边。他就是斯文·赫定(注2)。

    他是新的实验者,又或者是弗洛伊德的特殊助手,并可能在他死后继任为实验主持人?韩裳无法判断,但这位上世纪初赫赫有名的探险家,在中国留下了足够多的足迹,可供韩裳追寻。

    每当《泰尔》的排演有了新的进度,或者韩裳对斯文·赫定的追查有了新进展,她都会用声音的方式记录下来。

    关于前者,只是按部就班地叙述,并没有出奇之处,只有两个沉默的听众知道,最终的结果是多么不幸。

    而关于斯文·赫定,韩裳的调查则几经转折。

    斯文·赫定曾五次来到中国,最后一次从一九二六年到一九三五年。这让他在弗洛伊德实验里的身份变得更加难以猜测。因为威尔顿在一九三五年后已经来到上海,那么他看见斯文·赫定那一次就该在一九二六年前。弗洛伊德死于一九三九年,他会那么早就选接班人吗?

    可说他是一个实验者,在韩裳得自威尔顿的记忆里,他却只在聚会上出现过一次。难道是因为探险而长年奔走于世界各地的原因?

    不过再如何狐疑,这是韩裳能切实抓住的唯一一根绳子,她总要试着看看能拽出什么来。

    斯文·赫定在中国这么多年,和他接触过的人成百上千。其中大多已经老死,依然在世者也还有许多。韩裳一个个地走访,最后在一位当年曾给斯文·赫定做过翻译的人那儿找到了突破口。

    这位叫王展奋的翻译已经有九十七岁高龄,且是老年痴呆症患者。韩裳当然没办法直接从他口中听到些什么,但好在他有一个孝子,照顾他多年,在他还未痴呆的时候,不知听他讲了多少遍民国往事。

    斯文·赫定在一九二六年第五次来到中国,当时他带了一支由瑞典人、丹麦人和德国人组成的探险队,打算前往中国西部探险。不过当时中国学界一致反对这样一支纯粹由西方人组成的探险队在中国自由活动。于是在六个月的谈判后,探险队更名为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成员多了五名中国学者和四名中国学生,以及两名随团翻译。韩裳找到的这位老人,就是两名翻译之一。

    毫无疑问,斯文·赫定是整个考察团里最耀眼的人,他的言行举止,各种生活细节,甚至是和考察并无多大关系的个人兴趣爱好,都给年轻的王展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比如说,他对甲骨的浓厚兴趣。

    实际上,在前一次——一九○七年斯文·赫定第四次前往中国的时候,甲骨就已经被发现,但那时他并没有表现出对甲骨的热爱。

    这似乎完全可以解释,狡猾的古董商人把甲骨的出土地点当成绝密保守了近十年之久,直到一九○八年,学者罗振玉才得知甲骨出自河南安阳。大规模的甲骨研究,是从那之后开始的,陆续也开始有甲骨以各种方式流落到西方,引起了考古界的轰动。

    而考古和探险,当时是紧密相联的两个职业。

    在王展奋的回忆中,斯文·赫定曾以各种名义,独自去安阳考察了好几次,并带回了一些甲骨,时常拿出来赏看研究。在这些甲骨里,有一块模样看起来很特殊,斯文·赫定告诉王展奋,那并不是龟甲,而是人的头盖骨。

    在漫长寂静的深夜听这些录音,听一个陌生女人用平静的语调叙述自己的故事,两个听众完全不感觉困倦。根本无需咖啡的提神,总会有一个个让人惊愕并产生诸多联想的兴奋点冒出来,把睡意赶得远远的。

    比如巫师头骨,徐徐才知道,这个如今成为上海博物馆库藏的珍宝当年原来曾在斯文·赫定的手中。而韩裳为什么愿意花重金研究,也将在接下来的录音中揭示出来。

    二十世纪初在中国活动的西方探险家,除了斯文·赫定之外,还有一位著名人物,他就是斯坦因。相对于斯文·赫定发现了楼兰的荣光,斯坦因在中国人的记忆里却更多是负面形象。因为就是他从王道士手里骗走了出自敦煌藏经洞的整整二十九箱佛经写本和刺绣,这是自圆明园之难后中国最惨痛的文物外流事件。

    不过斯文·赫定和斯坦因却有着不错的私交,在两人的一次会面后,王展奋就发现,斯文·赫定平时把玩的甲骨中,那块有点吓人的巫师头骨不见了。

    这是在一九三○年,斯坦因在中国进行他的第四次中亚探险。此前他盗走的敦煌宝贝已经在中国知识界引起极大反响,终于南京政府在抗议声中勒令人在新疆的斯坦因停止探险,而他所携带的一批文物,也被规定不得带出中国。

    彼时西北科考团正在北平休整,当王展奋怀着愉快的心情在报纸上看到这则新闻的当天下午,斯文·赫定就收到了一份电报。晚上赫定多喝了几杯酒,拉着对甲骨文也有兴趣的王展奋看自己的甲骨藏品。

    看赫定醉醺醺的样子,王展奋大着胆子把话题引到了巫师头骨上面。他早已经猜到赫定把东西交给了斯坦因,上午看到新闻,中国的珍宝得以截留在国内,让年轻人的爱国热血沸腾起来。尽管赫定也有许多让他敬佩的地方,这时还是忍不住拿话刺了刺。

    酒醉的赫定并没觉查出年轻中国翻译的这些情绪,长长叹息,神情沮丧,并且低声咕哝着些什么。

    王展奋仔细去听,赫定翻来覆去,却只是在说:"东西带不出去,实验怎么办。"

    这话在王展奋听来非常奇怪,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赫定说的实验是什么。再追问,赫定却怎么都不肯解释。

    正因为想不通,所以这件事一直留在王展奋的记忆里,并当成有意思的掌故告诉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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